“嗯,有志气,我喜欢,不枉我在你身上砸了这么多好吃的。”施十两带着欣慰的微笑看着白岑。
“只是……想要好好地在这个地方生存,恐怕得有一技之长……”白岑说,“十两,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倒没有想过,其实我和姑姑安顿下来也就是这两年,我想我要挣到至少十两银子,这样就可以帮姑姑去治好眼睛。等姑姑眼睛好了,我们可以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在湖边建一所小屋子。我可以在湖边种地,种桃树、李树,种一切可以成活的东西,养鸡、养鸭、养鱼……”施十两开始畅想自己挣够十两银子之后的生活。
“听上去不错,怎么说也算个地主,不是社畜。”
“地主是什么?社畜又是什么?”施十两被白岑嘴里蹦出来的这几个词语搞的一头雾水。
“哈哈哈哈,这是我们老家的方言,没什么,反正我心动了。等你实现这个梦想,到时候请我去住几天吧。到时候可不准反悔。”
“好啊……”施十两伸出自己的手掌。
白岑会意。击掌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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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跟上呀,一会儿迷路了,小心野兽出来咬你。”前头施十两的催促声传来,白岑快步跟上。
白岑还是那件灰紫色的羽绒服宽大地套在身上,虽然那袖口间、衣领处已渐渐黑起来,但因为没有别的衣服、不能换洗,且成日家混在乞丐中间,也不觉得突兀。正在白岑俯身拾果子的时候,施十两从树上跳下来,看见白岑口袋中一张白纸若隐若现,他顺手一抽就看起来。
“财、官、印,俱全,好命好命!”施十两兀自念念有词。
白岑飞速从施十两手中抢回那张纸,藏进自己的衣服的内袋中。
“不不,别误会,我胡诌的,我不过是听那些乞丐平时聊天说起。听说,八字里带财、官、印,就是好八字。这是你的八字?”
“不是。”白岑否认。
说起来白岑这些天来一直很奇怪,破庙里的乞丐进进出出,总念叨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什么“食神生财”、“伤官见官、其祸百端”,难道这些乞丐真的都懂八字?白岑从大学毕业就开始自学命理学、易经,自从母亲罹患癌症后,她整整琢磨了半年母亲的八字,无论怎么算,她的八字都有一步五十九岁的劫难,却无法可解。命运果然像已经编程好的代码,无可挽回。那张已经被反复揉皱的纸上写的就是母亲的八字,丙午年生人,今年虚岁六十。
是的,这道劫难她没躲过。但为什么这劫难截住的偏偏是她呢?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平生没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这世上有些人能够长命百岁、荣华富贵,但是有的人只能贫病一生、穷困一世呢?这芸芸众生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从孩童呱呱坠地,谁比谁哭得更可怜些,谁又比谁笑得更可爱些……
“为何乞丐会谈论八字命理?”白岑问。
“你睡傻了?这里是中州大易,命理之术谁人不知,别说乞丐了,就是三岁小儿也知道食伤生财、财生官。只有奇葩不懂八字。不过,他们都是小儿科,并不是真的大师。”施十两说。
话说,这中州国幅员辽阔,北边冰雪封山,东南靠海,大川大河遍布,四季分明、景色各异。最奇怪的竟然是道教数术盛行,国人从皇帝自上而下皆崇尚易学八卦,玄门道家更是国教,被世人奉为圭臬。
“那你是命理大师吗?”白岑调侃施十两道。
“别别,我可不学这个。”
白岑不禁好奇起来:“为什么?”
“你看,如果你不信命,你就不会去学什么易经八卦、命理八字。学命理,总归是你相信命,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顺其自然,遇到什么就认什么,那学不学又有什么区别。另一种你要抗争命运,提前预判劫难,用所学所能趋利避害,但既然相信命,就该知道,命之所以是命,该发生的就注定会发生,该吃的苦就注定要吃。反抗眼前的运势、困境,说明你先天禀赋不屈服,这禀赋也是命,反抗也是命的一部分。既如此,所以无论信不信命,命理都不用去知道、不用学。只是世人从过往经验中体会出命、相信命,但又不甘心,想改天换命,所以才执迷易学命理,这本身就是矛盾。那既然命可以改,为什么要信呢?如果你信了天命,那又怎能去更改呢?”没想到施十两一开口,就是这一番长篇大论,白岑听了一时无言。
“你信命吗?”施十两问白岑。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像信命,总觉得冥冥之中,好像上天都安排好了似的。”白岑道。
“……”施十两沉默不语。
“怎么了?”
“你刚说话的时候,感觉不是十岁,像五十岁。年纪轻轻故作老成,太搞笑了。”施十两揶揄白岑。
白岑难免心虚,一把抢过麻布口袋,朝前快步走去,“再不快点回去,天都黑了,姑姑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