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换好鞋子进门之后,白岑感觉自己疲惫至极,她挣扎着去憋仄的浴室洗了个澡。出来依旧换上了浅紫色羽绒服,在没开空调的房间里,这样最温暖。“20粒就20粒吧,够了……”她就着凉水一粒一粒送服安眠药,一杯喝完没水了,她倒了点自来水。那自来水更加冰冷彻骨,她开始两粒两粒地服,然后是三粒三粒……最后那两三粒是实在咽不下去了,放弃了。白岑想,这么多时应该够了。她走到床边,和衣睡下去。白岑在心里向房东致歉道。那房子的床头柜里是她剩下的所有财产,还完医院的欠款,也就三千来块钱现金,写了张房租的字条,也算给房东的一点补偿吧。
昏沉沉的感觉像潮水般袭来,一阵一阵,意志根本无法抵御,眼前不断出现母亲的笑脸,还有她那双早已干枯的手,从遥远的地方伸过来,那手越来越近,近到就在鼻子底下,仿佛可以轻轻拉着……白岑的意识进入另一个世界。
大易二十五年,京师
大易京城郊外,有一座十丈见方的关公小庙里,因废弃多年,这里俨然成为了乞丐、流民们暂居落脚之处。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只有些老弱、眼瞎的乞丐匍匐在这里,到了晚上或者下雨天,这里就热闹些。
这天清晨,小乞丐施十两醒得很早。他拨开取暖用的杂草,掸掸破袍子上的灰尘,穿过破庙往外走。他正打算去临街几个早点铺后厨碰碰运气,无非就是拣些店家做坏的油饼、昨日剩下的冷馒头之类的。这街里街坊的百姓人都良善,总会施舍些吃食给这些无家之人,或者托他们送送货、帮个手,散些铜板银钱,所以乞丐们还有个生机。施十两约莫十来岁,长得清瘦、两颊因常年营养不良而略显凹陷,但精灵古怪、讨人喜欢,平时街坊都叫他“小猴子”。他和他姑姑就住在破关庙后面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里,原着是庙里和尚的住所,因这关帝庙不甚灵验、疏于管理,慢慢也就废弃了。只是哪怕这残破的土坯房还是从乞丐头子那里租来的。
施十两他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攒够十两银子,所以给自己起了个“十两”的名字,至于有了这十两银子去干嘛,他还没有想好。
就在施十两打着哈欠,从破庙里走出来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大活人。这属实把他吓了一跳。他蹲下身子来看,地下躺着的人大约是个小姑娘,头发很长却没梳发髻,一件比身子大了许多的灰紫色大袍,露在外面的脚腕皓白,干干净净的不像乞丐。不知是哪家的女孩子,怎么睡到这儿来?大易民风虽淳朴,但也不至于女子能随地乱睡一气吧。方圆五六条街的人施十两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拨开这女子长发,这女子他竟不认得。
不一会儿工夫,这穿着灰紫色宽袍的女子身边围了几十个乞丐,有胆大的试探性地踢踢她的脚和手,或者拉拉她的裤腿和袖口,胆小的就围在边上看。但是这女子竟都毫无反应。“这人怕是已经死了。”大家七嘴八舌商量着要去报官,还是施十两给自己壮了壮胆,往这女子鼻下探了气息。
“活的,活的!”施十两大叫起来。一听是活的,大家哄然而散,乞丐窝子边上睡个活人,那见怪不怪了。最后,几个热心的、老成些的乞丐,联手把这女子抬进了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