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井苍山世代庇佑着我们。嵘海城的狂风暴雨到井城人这里只剩下些喜人的水滴,连咎湟城的高温都不敢觊觎这片连冷热都保持中立的土地。是的,保持中立。不争不抢,没办法做那个潮头,也常常是接近谷底,然则谷底也是温柔乡,井城擅长给人以一种幸福,这种幸福闭塞而安逸。
这种幸福是什么时候被打破的?大概是玉海卷走了舺鸯城的灯红酒绿,辐射的酸雨浇打在每个人的皮毛上,人们争相逃窜,低处的大地发出悲鸣,一切都不复以往。于是,一向不站在外沿的井城,终究还是被推到了海边,井城人也不得不退守自己的故土。然而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太久。后来的井城,从沿海的高原陷入到了大地的最深处。向外输送的矿物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井城人自己就变成了新的“矿物”。
但是我仍然没有见过大海。大海边上都是尸骨。
这是松平认识的井城。这是松平眼中自己三岁后的世界。
“那个时候辐射还没有开始。我逃出囚亡岛的实验室,偷偷钻进了船上尸体袋,一个船工把我救下了。”身着简朴白色衬衫的虎斑猫如是说。他头顶上象征着异常的一簇绿苗,右眼缠着的黄白色绷带和左眼呆滞如死水的深绿色,昭示着囚亡岛带给他的一切。“那个船工就是现在的团长吧。”身着藏青色帽衫的灰狼故意瞪着与服装同色的眼睛问道。只有那个一身纯白色卫衣,还围着白色围脖的黑猫少年一言不发。她像往常一样眯起左蓝右红,颜色不一的双眼,竖着耳朵听着二人尴尬的对话。这是个禾苗早就已经讲了很多次的故事。但巨大的创伤造成的记忆异常,使他忘记自己曾讲过这些事,于是一次又一次讲。有的团员认为那只不过是博同情,有人认为他就是疯了,就像百年前的某位作家所写的老妇人,不由的让人喟叹。只有与之相随的阵禹和松平才知道,他所讲的这一夜,或许是他一生中最能看到希望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