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爷是认为士子的位次就比农夫高咯？”李弘的语气里已经夹杂了些愠意。

章才茂似乎没听出来，道：“那是自然。”

李弘冷笑着问道：“可不管士子还是农夫乃至乞丐都是人，《孟子》云人皆可以为尧舜，难道师爷认为孟夫子是错的吗？”

章才茂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想跟自己辩经，一开始就在给自己下套，一时无语。

李弘继续说道：“既然人皆可致尧舜，岂非人人平等、男女平等、百业平等、良贱平等？”

“孟夫子所言人皆可以为尧舜，此处的人乃指代君子也”

李弘笑道：“那师爷是只认可君子才是人，其他人就不是人？”

“啊这……”

其实李弘是个半吊子，真要辩经章才茂能把他吊起来打，但是李弘就是抓住了章才茂经学知识丰富的辫子，给他设套，只要掉进套子里怎么说都是李弘对。

要是章才茂接着坚持说非君子无以致尧舜，那李弘可以接着诡辩。

夫子没说过小人不可以致尧舜！

哪怕回到三教九流的位次上来。

虽然孔子对于“礼”这玩意要求高得很，但是孔子推崇的许多圣贤就做过很低贱的职业。

伊尹是个厨子，傅说过去是奴隶，管仲做过商人……

不过还有一点可以反驳。

而且这玩意就写在四书五经里。

《易经》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推导一下，可不就是男尊女卑吗？

章才茂想让他闭嘴，于是说道：“弘哥儿说男女平等，可天尊地卑、男尊女卑乃是经书里的天理之言。”

李弘笑得很灿烂，问道：“师爷，天理乃是朱子学问，请问朱子是尊是卑？”

“朱子自然是尊者。”

“可朱子是臣，大宋皇帝是君，那朱子和徽宗皇帝比起来谁尊谁卑呢？”

一个圣人，一个昏君。

一个臣子，一个君上。

怎么说都是错。

“可这和男尊女卑又有何干系？”章才茂觉得自己险些又踩到坑里去了，把话题拉了回来。

“师爷你还没明白吗？圣人之所以为尊在其人格而不在其位次。”

“所以呢？”

“我说的男女平等是人格平等而非人位平等，有的人生来就居高位，有的人生来就是奴才，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平等的。但是人人都有其人格，人格先天皆高尚，当然平等！其他良贱平等、百业平等亦然。”

一番对话搞得章才茂无话可说。

李弘见他不说话，接着问道：“师爷，这些小民该当如此吗？”

章才茂这回顺着他说道：“自是不该。”

李弘话锋一转，问道：“那是谁做了这不该做的事呢？”

顺着说不行反着说也不行，章才茂干脆闭嘴。

“师爷不做声，难道是要当看客？”

章才茂烦不过，换了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