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哗然,纷纷盯着沈默之的容貌,其中有见过沈明月的,仔细端详一番,不禁说:“果然肖似明月。”
有人窃窃私语:“沈明月未婚有子,这沈默之的父亲是谁?”
有狡猾的已是联想到谢览为何突然现身为沈默之加冠,依礼制加冠者多是由父亲为儿子加冠。如此他的父亲是谁,已是呼之欲出。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沈趋听见父亲说出明月是默之母亲,急呼道:“阿父、阿父。”欲阻止沈默说下去。
谢览听着沈约的话,双目垂下,心想着:“此生有负明月,连累这孩子身世坎坷,如今被沈约说破,见了光,我也能名正言顺的为这孩子的前途谋算。至于自己的清名是否有损,我何惜哉。”遂闭口不言,听着沈约说着。
“我家世代簪缨,人才辈出,威震江左,一赖祖宗保佑,二赖云中君赐福。生前明月至太湖祭祀云中君,在舟中轻步徊舞,吟《九歌.云中君》愉悦神灵。归来梦云中君语:‘卿的舞姿甚是美妙,歌声亦是美极,均有超越尘俗之致。期年后,将迎卿至宫中与我同住。赐卿莲子一枚。’明月和酒吞没。归来,感而有孕,遂生默之。”
堂中众人听罢沈约言语,皆是呆若木鸡,如听神话,可是无人敢当场出面质疑。盖因这是大梁的开国功臣,建昌县侯、尚书仆射、历任左仆射、中书令、尚书令、左光禄大夫、侍中、太子少傅沈约亲自出面为自己孙子的身世背书,何人胆敢质疑?又吴楚之地巫风盛行,朝廷大兴释教,也不能禁断民间巫术祭祀。何况沈氏南人,世居吴兴,堂中宾客多是吴楚人士,更是受巫风熏染,也更易接受沈约的说辞。
沈趋难得机灵,带头说着:“恭贺父亲得此佳孙,自今以始,寿考且宁,以保子孙。”众人闻言,也是嘉言贺语,祝福不已。
谢览大感诧异,没想到沈约竟然以感孕有生,化解了沈默之的父亲问题。如此巧妙的解扣,不是他这北方高门所能理解筹划的。真是姜桂之性,到老愈辣。心中也是暗松口气,心里还是爱惜谢氏名誉。他痴痴地望着沈默之的面容,心中生出愧疚。
堂前的静默、喧哗牵动着张楚舒的心。自做出了用玄端服配皮弁观的事,她便知与沈约和解几无可能。她自问:“那是他的公公,沈氏家主、朝廷重臣,和他作对怕吗?当然怕,但是她更恨呀。恨父亲偏爱姊姊,羡慕其夫家高人一等;恨自己所嫁非人,郎君不求上进,偏居乡隅;恨至尊薄待功臣,使父亲命丧边城;更恨小姑,皎若明月,放耀光华,得全家宠爱,那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得的。直至明月未婚产下那痴呆儿,她的恨才稍是纾解。”
此时听到侍女说沈默之穿着素色皮弁服进入大堂,她脸色大变,知道自己的计谋被识破,心中愤恨不已。待有侍女禀报加冠者乃新任太守谢览,她豁然醒悟,心想此太守必是明月奸夫,不由振身而起,望着大堂的方向,目光几欲噬人。又听到沈约以梦神有感于孕,颓然坐下,全然不顾侍女在旁啐道:“老卒无耻!装神弄鬼,欺瞒世人,貉子伧父,蛇鼠一窝。”后来,更是听到大堂贺声四起,心中愈发勾起往日旧恨,发誓必不让沈默之的日子好过。旁边的侍女们听了都不以为然,嫌她太过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