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果心头一颤。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曾见过那样的眼神。

无论是从他位高权重的父亲，还是在广海市凶名赫赫的舅舅，亦或是那几个连他父亲还有舅舅都要他礼待的“专业人士”眼中的不曾见到这种目光。

这目光不同于常年身居高位而养出的以势压人，不同于习惯草芥人命的凶横残忍，不同于依赖于自身手段的狂傲冷漠。

但，却比任何一种都要摄人心魄。

感受着额头渐渐流下的冷汗与渐渐有些站不稳的脚底，孙大果竟开始感到慌乱。

“这小子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一个念头突然从他心中冒出。

只因他实在没见过这种眼神。

也从没有见过寻常人在他面前，或者说身后带着一众“兄弟”面前竟没有露出半分丑态。

“你...你有什么事？”

孙大果不曾发觉，他开口时竟带有一丝颤抖，似是底气不足一般。

正如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虚弱的男青年，而是他从小便畏惧的父亲。

“鹭鹭，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姚珣将视线从孙大果身上挪开，开口道。

只是开口间，其眼神已变得同其语气一般柔和。

林清鹭没想到姚珣在这种情况下竟然问出这种问题，竟一时有些发愣。

“你，是真心愿同他们去这酒肆的？”

没有等她回答，姚珣的声音已再次响起。

“我...”

林清鹭闻言，只感那淤积在心中的委屈似有些压制不住，如洪水般涌上心头。

但一想到孙大果此前货真价实的事迹，便如同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压住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什么打架斗殴，飘昌按摩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最夸张的是，此前他不知怎的看上了同校一个女生，便百般骚扰，这女生的男友气不过，上前找他理论，他便一叠钱朝人甩过去。那男生拒而不受，他便当场纠集人马大打出手，最后将这男生打进医院。

男生家里当然不服，便想诉诸于法律程序，但最后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硬生生变成了“私了”。此后，便没有人见到那男生再来上过学。

而那女生，有人看到在男生进医院的当晚，便“被”自愿跟孙大果去了酒店，而后被迫转学。

最后仅以学校的处分而收尾，不了了之。

林清鹭成长在单亲家庭，从小由母亲抚养，全家的收入来源便来自于其母亲白天打零工，晚上在学校不远的美食街上开小食摊补贴家用，虽然她上大学以后申请了助学金，且年年包揽奖学金，但生活的还是比较拮据。

哪想就在前一阵子，城管开始了整顿市容的工作，要是正常的抽查还好，但哪曾想这抽查却次次都抽查到她母亲的摊位头上，还则罢辽，一些社会闲散人士竟然也不知为何冒了出来，专挑她家找麻烦。

报警、协商无果，林清鹭本想劝说其母亲干脆先停了这摊子，就在这时，孙大果出现了。

经过孙大果的一番交涉，这情况不知怎的突然就好转起来，甚至他还经常带着一堆“兄弟”强行过来“照顾生意”，还使得她家生意好上不少。

这时，孙大果以“看在帮忙的面子上”请林清鹭来喝酒。

林清鹭本不该犹豫的，如果不是她从一开始就发现有一个社会闲散人员和城管是同一个人，同时，后续多次跟孙大果一起来照顾生意的“兄弟”中，每次都少不了他。

但一想到孙大果此前的种种事迹和身体愈发衰弱的林母，林清鹭又再次低下了头。

生活，真的有给予她，说出拒绝的权利吗？

“没事的，来，且说于我，你真的想去这酒肆吗？”

姚珣的声音依旧柔和。

“我...”

林清鹭的贝齿已轻咬住其下唇，眼眶已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