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他不是死了吗?(1 / 2)女尊国的男质子首页

金乌将坠,天边的晚霞如燎原烈火一般,甚是壮丽。陈慎骑马出了坊门,穿过主街来到平康坊。坊市内一扫之前被酷暑压制的萎靡,街边店铺及城中河渠里的舟船都纷纷点亮灯笼,盛夏时节在家躲避烈日的小民小贩们也在此时走出家门,高声交谈吆喝起来。

“这梁国甚是有趣,每年有三个月金吾不禁就罢了,还开放晚市,热闹到二更过后才关闭坊门。果然女人都怕日头晒坏肌肤,倒宁愿晚上不睡觉。”常胜牵马走在前头,被眼前的繁华喧闹引得啧啧出声。

主仆二人一边走一边观赏街景,冷不防四周嘈杂声四起:

“快看哪,好俊的少郎,莫不是天仙下凡!”

“正经少郎哪有这样出街来的,莫非是哪家的活招牌?”

“哎呀呀,都说安戎歌伎貌美,我看拾鞋也不配。”

陈慎坐在马上,见这些女人呼朋唤友指指点点,渐有围观之势,不由大窘,忙用袖子遮住了脸,后悔出门前没戴上帷帽。

常胜也被这些大胆粗俗的女人吓了一跳,招呼护卫们将主人围护住,一路挤一路赶,好不容易才走到碧波河边上的一间茶楼门口。

这碧波河是曲江的一条浅窄支流,自长宁城中穿城而过。河边有许多茶楼琴院,相比坊内集中的伎馆酒肆、杂货铺子要清静许多。

陈慎在一条偏僻小巷内下了马,从后门进入茶楼。刚行至二楼雅间推开门,就有一人扑上来,抱住他哭道:“老天有眼,总算是活着见到大王了!”

陈慎细看这人,不由大惊:“光远,怎么是你!”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如寻常穷苦小民一般裹着布头巾,穿着皱巴巴的夏衣,面黄肌瘦,完全看不出他出自齐国世家鄞川崔氏,乃门下侍中崔琦之子崔世清。

崔世清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大王出使梁国不久,我父亲便被诬陷下狱,靠着宗族庇佑和太傅力保才逃得性命,可还是被判抄家流放。在此之前,我父亲已预知到情势恶化,拿个错处将我痛打一顿,逐出家门。一路上我靠着给商队喂马驮货才到了这里。”说完,他拉开衣襟,将缝在里面的绢布撕下交给陈慎。

此信乃崔琦亲笔所书,详细记述了先皇如何深夜传召他和太傅商议立储,中书舍人将代拟制书收在锦盒之中。直至先皇驾崩,身边的宦官宫人尽皆殉葬,中书舍人莫名暴毙,太傅告病在家,马氏趁势陷害无辜、铲除异己,掀起满朝腥风血雨。崔琦担忧处境,便提前将崔世清送出家门,让他携带密信前往梁国投奔秦王。

读完信,陈慎眼眶如血般红透,握住绢布的手不住地颤抖。

崔世清悲道:“我父年迈,流放途中已染病去世。出门前,父亲对我说他曾去质库典当过一只白玉匣。那白玉匣中装的正是中书舍人代拟,先皇御笔亲署的制书,以及先皇的医案。”

“质库的少主人名叫杨定一,江州人氏,在梁国长宁城内也开了质库。只要找到他,拿出我父和另一人手中的票据符信便可赎出白玉匣。”

“另一人是何身份?”

“只知道是太傅所派亲信之人,姓甚名谁,何等模样我却不知道。按照约定的日子,差不多也该到了。”

陈慎知道太傅一向谨慎,不会将这样隐秘的事暴露于书,分两路遣人递送符信再当面交接确实更加安全。

看着崔世清蜡黄枯瘦的脸,犹想当年锦衣罗衫,策马长街,何等风流快意。再次相见,恍如隔世。

崔世清却问:“大王还记得京兆杜氏,兵部尚书杜彬之女,闺名若茗的吗?”

“有些印象。怎么了?”

“父亲曾对我提及,先皇为大王相中了杜氏三娘为妻,只是年纪尚小,不曾挑明。大王出走梁国后,杜娘子被勒令出家为女冠。连新皇宠爱的杜充容也受了连累,被连降两位,与在冷宫无异了。”

“我与杜氏三娘未曾议亲,更无私情,马氏竟迁怒至此!”

“本来此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不想大王出使消息一出,那杜娘子竟偷了她母亲的印章,私自向中宫进笺,要以未婚妻的身份随大王出使。”

见陈慎震惊,崔世清却满面忧色:“麻烦的不是这个。那杨定一的母亲是杜家主母的庶妹,初嫁生下杨定一后守了寡,在夫家存身不住,便带着襁褓中的儿子投奔嫡姐。这杨定一在杜家长到十岁,后来其母自家做主改嫁富商,便随继父移居江州。据说他曾向杜家求娶三娘,无奈三娘已经出家,这才作罢。”

“这样说来,杨定一因杜家受我牵连,恐心生不忿,未必会在此事上相助?”

“很难说。”

陈慎思忖片刻,方道:“侍中谋事周密,如果杨定一不可靠,他不会轻易交付玉匣。且等那人到了再看吧。”

将崔世清安排好后,陈慎并未返回宅第,而是换乘一辆青篷马车向安邑坊驶去。

安邑坊位于达官显贵和富绅豪贾聚居的北城,临近珍奇积集的东市。能在此处开质库,人脉和本钱已不一般。

根据崔世清提供的地址,陈慎很快便找到了杨家开在长宁的质库。

时已入夜,质库屋檐下悬着两盏明亮的灯笼,门虽半掩着,里面没有声响,也没有人出入,不像是在营业。

一匹高大黝黑,鞍饰精美的乌孙马自东而来,马上坐着一名气宇昂扬的青年男子,身着靛蓝圆领罗衫,腰间别着一把折扇,轻纱冠上镶着一颗大如雀卵的夜明珠,黑夜中明晃晃的甚是打眼。

马在质库门前停下,几名仆人急急出来扶男子下了马。灯下看去,男子肤色微深,微微眯起的双目虽是单睑却形廓明朗,尾梢秀长,更兼鼻挺唇薄,颇有风流之态。

男子似乎察觉有人在窥探,停下步子向四周望了望,目光落在陈慎乘坐的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