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妈问道:“厂长看着咋样?不能有啥大事吧?”
大伯接话说:“离死远着呢!就门牙被老三打掉两颗,吃饭都不带耽误地。”
大娘评论说:“老三可真浑呐,连tm厂长都敢上手,还以为自个是红卫兵呢?那年代早就过去啦!”
这大帽子扣的可不咋好,东爷向来偏向小儿子东爸,他替东爸分辨说:“你别瞎说,玉山就是喝糊涂了,他可不想打厂长,这是意外!”
大伯小声嘀咕道:“就喝多了才藏不住心事呢!”
东爷刚想呵斥大伯闭嘴,东爸却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他一边嘴里叨咕“呀!到点了,上班”,一边快速地想往屋外走,可实际上他连眼睛都没睁开,紧接着便“duang”的一声一头撞到了门框上,随即他就头重脚轻地往后栽倒了下去。
惊得屋内众人赶紧起身上前扶他,东爷离他最近,最先扶住了他,随后几人把他按躺在了炕上,这才各就各位坐会自己原来的位置。
大娘对此评论说:“这家伙!醉地都找不着北了,还想着上班呢?也不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知道北,北在那个方向!”马东耍了一个小聪明,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指向了北方。
被马东这一打岔,屋里凝结的气氛顿时融解了不少,只有东爷还在愁眉不展。
大娘眼神严厉地盯着大伯,说:“看见没,喝酒就耽误事,看老三这损样,醉地蒙个登地,你要以后敢在外面像他镇么喝,我就把你扔当院,屋都不让你进,让你天为被地为床,回归大自然。”
大伯服软道:“那不能,我不敢呐!”
东爷厌恶地瞪了大伯一眼,不过他还是没对此做出任何评论,一切尽在眼神中。
东妈问东爷:“玉山不会挨处分吧?”
还没等东爷回答,大伯又接茬道:“没事,老三不怕,他连禁闭都被关过,还能怕这种小事,这都小儿科!”
东爷先是狠狠地瞪了大伯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后,这才回答东妈说:“不是在厂里整出的事,应该是不会,不过以张厂长那性格,肯定会找茬给玉山穿小鞋,唉——!明个我喝出老脸给他求求情去,咋说我和厂长也认识恁多年了,有点面!”
大伯接话说:“爸在厂里鞍前马后镇么多年,肯定有面!厂长办公室里那大沙发,就爸亲手打造的,爸有大功劳!”
大伯所说的这个大沙发,马东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后来他却听大伯跟别人侃大山时叨咕过许多次,说此沙发是东爷做出来的帮凶,此八卦的大致有关情节据马东多次耳闻后整理如下:
且不说这名厂长的功绩如何,但他被人叫做“老色头”却没有一丁点冤枉他,他曾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胁迫过厂内多名单身女工,其中还有一个跟东爸搞过一段时间对象,只是后来俩人黄了,这事就跟这个大沙发有直接的关系。
而今天东爸打人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他借着醉意,发泄了隐藏在他心中许久的不满,然后就把贾六临时叫来一起喝酒的厂长给上手揍了,中间可能还夹杂着他总提干总被否的怨念,这个怨念东爸在后来跟马东絮叨过很多次。
他经常边喝酒边感叹,自己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任劳任怨地干工作,功劳却总是被领导拿走,真不公平,每每他抱屈到此刻的时候,都会在怨言的最后加上五字真言tmgbd作为句末点评。
马东却一直认为老爸不被升官十分正常,主要因为东爸的性格太过于宁直不弯,溜须拍马那一套一点都舍不得用,倒不是他不会,就是故意不用,但凡他能有东爷一半的人际交往水平,也不至于落到后来的下场。
醉酒的人入睡非常快,很快躺在炕上的东爸就响起了呼呼的鼾声。
东爷看了看表,对大伯说:“诶呀,快九点了,咱都回去吧!也不道明天咋样呢,日子该过还得过,一起走!”
他又嘱咐东妈说:“小淑娟,你隔会儿给玉山翻翻身,别再给他烙出啥毛病来!”
“知道了!”东妈想送送东爷,却被东爷挥手制止了,东爷临走前又看了眼东爸,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后,猛一转身出了屋,走了。
大伯两口子紧随其后。
见马东瞪着大眼睛盯着鼾声如雷的东爸,东妈呵斥他说:“没你的事,赶紧睡觉。”
小孩子没心没肺,不一会,闭上眼睛的马东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屋里的灯一直开着,它发出的亮光把马东的梦照成了白天。
梦里,东妈正在胡同口扶着二八大杠等马东爬上车前面的横梁,然而怪异的是,任凭马东如何努力都始终爬不上去,气得东妈立马就不耐烦了,她怒气冲冲道:“咋镇笨尼?上不来不要你了!”
说完她就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马东望着妈妈越来越远的背影,边追边嚎啕大哭:“妈妈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了!”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等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在被窝里,屋里的灯还在亮着,爸爸的鼾声依旧,而妈妈则靠墙坐在炕梢小憩。
他怕妈妈发现他刚刚哭过,赶紧转过身去背向了东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