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杭看着床上的人,眸子映着烛光,含泪的双眼越加圆亮,正看着他。
心口忽然舒畅了不少。
难得有耐心,顿了片刻,又说:“最近比较烦,偶尔抽一抽。”
黎玉眨了眨眼,“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火苗噗噗在灯芯上乱蹿,像黎玉此刻的心跳。
忽然有些脸红,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的有些越界。
管起他来了?以什么身份说的这话。
纪杭站着,身影被烛光投射在墙面,宽厚的,高大的,像一堵高墙,将她包围,与外面风雨相隔。
这样的高大、矜贵,也是她遥不可及的望而不得的存在。
他心情似乎很好,将打火机放在床头,重新躺下,“黎玉,你倒是越来越像纪太太了。”
她愣住,见他闭上眼睛,她又缩回被子里。
“睡这么远,等下又打雷,小心掉下床。”
说话间,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轻轻用力,将她揽了过去。
黎玉瞬间屏住呼吸,握在左手腕的右手能感受到疯狂跳动着的脉搏。
他的手放开。
“这么瘦,难怪杨峰能把你绑了轻易扛上天台。”。
黎玉心里开心,嘴上不显,反倒假装驳斥:“瘦也有错。”
纪杭不接话,沉默。
半响,黎玉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抬头想确认。
忽然,纪杭的声音缓缓传来。
“这次是我不好。”
语气是软的。
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黎玉一时意乱。
纪杭:
“从前我一个人,做事向来如此,做绝了也不能够被谁拿了软肋。现在跟你结了婚,好说你是我名义上的太太,做事太绝,总归对你也有影响。”
“是我要杨峰从槟大消失,否则他也不会如此。”
纪杭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
他说话时,语调很缓,沉着嗓子,说不上是在哄她还是给她安慰。
话里带着歉疚,情绪依旧如往常一般。
不大有额外的起伏。
黎玉听着,也不说话。
他那句名义上的太太,让她不知作何滋味。
“黎玉。”
“嗯?”
纪杭叫她名字的时候,两个音咬的很重。
她几乎在纪杭问出接下来的话的同时,在心里猜到了他要说的话。
“你为什么挡在我面前?”
黎玉心颤了一下,果然,终究逃不过去。
男人的问是强势的,由不得她有一丝逃避。
“当时吓疯了呗…”
黎玉的语气漫不经心。
过于漫不经心,太刻意。
学不会像纪杭那样,与生俱来地好似一切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无所谓惧,无所谓怖。
果不其然,纪杭嗤笑,“黎玉,你不要真的把自己当成纪太太了。没必要为了我赌上自己的命。”
玩味十足,一语双关。
漫不经心地语调,她果然学不会。
她知道,纪杭这种人,总有保持清醒的头脑,与利益为伍,在原则之外,有资本任你放肆。
一旦触碰底线,无情翻脸,冷漠薄情的很。
他的话,是提醒她不要忘了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要对他有任何非念。
他果然察觉到了。
也对,纪杭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懂她在危机时刻替他挡刀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他从不缺女人为他献媚、献身。
劫后余生,有人沉沦,有人清醒。
他不是提醒,是警告。
藏在漫不经心里的警告。
黎玉眼睛微微发酸,“我才没有。”
嘴硬。
“没有最好,你是聪明的人。”
黎玉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或许是担心再多说几句,自己在他面前的攻防彻底失败。
转移话题,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纪杭,其实我十岁之前,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
“嗯。”
“小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够好,所以江惠芝只喜欢黎蕊不喜欢我。”
“嗯。”
“你高中是在槟城悦秀国际学校念的吧,我上高中的时候,学校还流传你的事迹呢。”
…
…
乱七八糟,什么都说上几句。
纪杭说睁眼到六点就可以睡觉了。
于是她尽量说话,不让自己睡着。
其实吧,心理清楚,这是借口。
人总忍不住和爱的人分享自己。
雨下到后半夜,渐渐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