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一阵恍惚,七月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狭小审讯室的一张椅子上。
头顶亮着一盏日光灯,灯光白得有点刺眼,房间依旧显得昏暗。
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眉眼耷拉,身材有点干瘦,两根泛黄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另一个正经端坐,发型一丝不苟,黒夹克、尖皮鞋,三十来岁出头。
他嘴里也叼着一根烟。
被烟气喘了一口,七月一阵咳嗽,迅速梳理自己的新身份信息——陈诚,男,35岁,川城一家信息咨询公司老板(公司其实是一家私人侦探社,主营业务帮人寻猫找狗、帮富婆抓小三),曾任职刑警支队第一组组长,目前单身离异。
他被临时拘押在此的原因——1997年12月24日,川城西镇桃花源小区7栋22楼01号房,一名年轻女子死亡,姓名周莘,23岁,单身未婚,无正式职业。现场无任何搏斗痕迹,屋内物品完好无损,小区前门进出视频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出入,后面小门均有外来人员进出登记,也未发现可疑人员。现场唯一的疑点,女子死亡前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下“陈诚”二个字。
任务考验目标——找出杀死周莘的真凶。
变态壹说得没错,果然与自己的兴趣爱好(看侦探推理小说)相关,那位大人物难道也好这一口?
五十出头的叫罗德宝,川城刑警队副支队长,三十来岁的是窦璋,刑警队第三组新任组长,二人都是陈诚的前同事。
“陈诚,都是老熟人了,自己交代吧。”窦璋一副公事公办态度。
七月犹在琢磨某些已知信息。
这是他被临时拘押的第三天,警方若再找不到进一步证据,就必须放人。
“嘿,交代什么?”七月二郎腿一翘,假装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伸出一根手指咄入烟圈中间,快速进入新身份状态。
他当下只有先离开这个牢笼,才有机会去完成任务。
“我做组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跟班了?”
“你这算什么态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规矩还要我教你一遍。”窦璋作势要拍桌子,手掌抬起一半,看看身边队长又无声按下。
七月冷笑,“你太温柔了。当年我要是碰上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直接拖到小黑屋一顿揍,出来就老老实实了,连他老娘的底裤什么颜色都不敢隐瞒。”
窦璋气得不轻,“你——”
罗德宝边咳边笑眯起眼睛,“陈诚,小窦说得没错,你也是行家老手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别提啦,伤和气,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整个川城,就三个叫陈诚的,除了你,一个是8岁小孩,另一个是年近70的老人,二人都不在西镇生活,基本排除作案可能。不怀疑你怀疑谁,你说呢?”
七月道:“也对。我单身,正当壮年,对方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漂亮大姑娘,见色起意,杀人灭口,十分正常的推理逻辑。罗队,你对我也算有所了解,我是那种沾花惹草、提起裤子不认账的人吗?退一万步说,真是我干的,会做得这么粗糙?有证据逮捕我,我绝不抗拒,不然都省点口水。”
窦璋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你别这么嚣张。事发前一天,有人瞧见周莘去过诚枫事务所,是找你吧?”
七月摁灭烟头,“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女孩是个小三,我受人委托把她揪了出来,她上门是去砸场子的,现场估计你们都过眼了,这件事我事务所的伙计李乾最清楚,他一手经办。”
窦璋撇头瞅瞅上司,罗德宝缓缓颔首,他才道:“李乾失踪了。”
“失踪了?”七月一惊,这是一条全新信息。
他脑中浮现出关于李乾的人物信息,李乾算是陈诚的马仔,陈诚在刑警队的时候,前者是他的线人,后者开办事务所,前者又被拉进来当了伙计。
二人算是知根知底,关系不匪。
“他怎么会失踪,你们再找找!”七月又记起,李乾是家里的独子,父母知道陈诚这号人物是个正经人,才愿意让小孩跟了他。
这些年钱没赚到倒没什么,好歹人没学坏,温饱问题不用家里操心。
窦璋开口道:“你进来的第一天,我们就已联系过他,括机呼了多少遍,今天也没个回应。”
七月道:“手机?我的手机呢?”
在七月想来,按照常理李乾有什么事一定事先会给陈诚留个口信招呼一声。
罗德宝描过来一眼,正欲张嘴,被几记敲门声打断。
他起身走出去,不到几分钟,又走了回来,只在门口冲窦璋使了个眼色。
二人出去嘀嘀咕咕一番,旋又返回。
罗德宝道:“你可以走了。”
他又道:“陈诚你是过来人,应该清楚队里轻易不会请一个人进来,作为曾经的同行,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有下次。”
七月也道:“绝对不会。”
“签字。”窦璋递过来一纸文件。
七月扫过一眼,差点写下“李七月”三个字,好在他反应还算及时,没犯这种低级错误。
罗德宝十分客气,一路将他送到刑侦队大门口。
“谢了。”七月挥手作别。
“好走。”罗德宝一顿,遽然抛过来一句,“那个女孩死前已有孕在身。”
七月一怔,道:“绝不会是我的种。”
直到七月背影消失在视野外,窦璋问道:“为什么告诉他这个?”
罗德宝叹息道:“他迟早也会知道。”
窦璋思忖一会,问了一句不情不愿的话,“队长是不是想着他帮咱们一回破这个案子?”
罗德宝干笑一声,“你总算开了点窍。人的名,树的影,我不想退休前顶上再多一件悬案啊,那句话就是故意在他陈铁头(陈诚的绰号)心里种点草,借点外力不犯法,别觉得丢脸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