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哲礼想离开厨房到酒居大厅去,可大厅的炭火给得不足,厨房要暖和很多,于是也就搬了个小凳坐下。百无聊赖之际,他打量起了韩忘一。
其实从他第一眼看到韩忘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人一定很穷。一身粗布棉袄,五颜六色歪歪扭扭的补丁都盖住了衣服原先布料的颜色;头发有些毛躁,但还是规规矩矩用布带束成了一个髻;手上全都是疤和冻疮,甚至有些冻疮还破皮了。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不过年纪有些大了,眼角有一些细纹,在灶台的火光映照下特别明显,不知道是不是他经常眯眼才长出来的。
药哲礼的目光从他脸上一点点向下移动,最后定格在韩忘一抓着柴火的手上。手腕处的袖子扎得紧紧的,因此可以看出,那袖子底下的手腕应该戴了什么东西,才能把袖子撑出一个环状凸起的形状。
看形状应该是个镯子,可是哪里有大男人戴镯子的?
药哲礼还在琢磨,韩忘一已经停下添柴火的动作了,锅里传来水烧开的咕嘟咕嘟声。他把两只手握在一起,眼睛盯住灶台里一点一点慢慢熄下去的火苗,似乎在想事情。
过了约两盏茶的时间,他转过身似乎是想取什么东西,却被药哲礼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啊,”药哲礼被问懵了,“我,我就没走啊。”
他看韩忘一仍然是一副似乎还惊魂未定的样子,又补上一句:“那个,大厅里,有点冷。”
韩忘一哦了一声,站起来拿了个簸箕,掀开锅,用一柄小铲子把甘薯盛进簸箕里。
药哲礼不可置信:“我们……今天晚上,吃这个?”
“是啊,”韩忘一一边盛饭一边说,“不好吃,但量管饱。”
韩忘一盛好饭,端着簸箕向大厅走去。药哲礼起身把凳子放回原处,也跟着他走到大厅。
韩忘一将簸箕放到一张桌子上,冲着二楼喊了一声:
“辞双,下来吃饭。”
药哲礼疑惑,难道酒楼里还有其他住客?
正疑惑间,之间从楼梯上袅袅婷婷走下一位姑娘。那姑娘一身月色袄裙,声量修长,头发似乎还泛着一丝水汽,未施粉黛却也清秀动人,真如仙子下凡一般。
药哲礼看得有些呆了。
那姑娘走到桌子前,瞟了一眼桌上的簸箕,从鼻子里呼出口气,叉腰指着韩忘一破口大骂:
“韩忘一,你就给老娘吃这个?菜呢?饭呢?你忘年酒居是酒楼不是养猪场,这做的什么猪食!”
药哲礼抿了抿嘴,感慨人不可貌相。
“谁说的,我忘年酒居大名明明叫忘年养猪场。”韩忘一波澜不惊地坐下,掰了一块甘薯。
殷洁气得失语,回头又看到了药哲礼,于是指着他问韩忘一:“这又是谁?”
“新招的住客。”
殷洁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转过身对药哲礼说:
“小郎君,您可别想不开住他这酒楼,住一个死一个呢。”
今天发生的一应事情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药哲礼的接受能力,他只能懵懵懂懂地发出一个“啊”字,表示疑问和不解。
“真的,”殷洁的样子不似作假,“外面牌匾上‘谋财害命’四个字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加的。”殷洁语气里全是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