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开始西移,回府换了朝服后,奚言几乎没有一刻耽搁,赶在日落前就递折入了宫。
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最近也变得格外勤政,奚言入宫时,承明殿内还有两名大臣在向皇帝禀报着其他事情。当皇帝宣奚言进殿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殿中熏着厚重的伽南香,和平日里用的龙涎香不同,伽南香更有醒神、清心的效用。看来皇帝这些日子确实是累了,当奚言目光微抬向上首看去,皇帝也的确斜倚在座椅上假寐。
“微臣参见陛下,”奚言跪地伏身行礼,朗声道,“沔水贪墨一案已有结果,臣特持供状前来回禀陛下。”
“嗯……”皇帝轻轻抬手示意他起身,略有些散漫道,“景元他交代了么?”
“回陛下,供状在此,请陛下过目。”奚言从袖中抽出供状,由太监呈递到御案前。
皇帝似是无心去看这冗长的供状,随意扫了一眼就放回桌上,“你直接说吧,朕没心思看他写的那些。”
“是,”奚言直了直身子,条理清晰道,“经臣这些日子的审问,关于沔水一事中伙同陈越泽贪墨一案,景元供认不讳。同时景元也供述了将陈越泽调往沔水任职的经过……”
“等等,”皇帝抬手打断了奚言,“这些他在供状上有说?”
“是,”奚言轻轻点了点头,“包括陈越泽是如何从西北调往沔水,他们又是通过何种方法传讯,这些景元都有供述。”
皇帝“嗯”了一声,复又将供状拿起来看下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皇帝才将供状细细读完,“这份供词,和陈越泽遗孀手中的那份倒是对得上的……供述的也基本清楚。”
“是,”奚言顿了顿,接着道,“但他只肯承认贪墨之事实,对于银两的下落……他一直不肯说。”
“他当然不肯说,”皇帝一脸不豫,“一旦他交待了那三十万两是送去的东南,就等于承认与太平会有勾结,他和他父亲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若是痛痛快快就承认了,这就不合乎他的德行,朕也会觉得蹊跷。”
“陛下圣明,”奚言似是恍然大悟,又开口询问道,“那臣明日再到牢中去提他,让他再写一份供状。”
“嗯……不必了,”皇帝此时已然不很在意沔水贪墨一事,摆摆手道,“他既然已经承认了贪墨五十万两,那就不必再审下去了。贪墨都承认了,他还能不知道银两的下落么?只不过避重就轻,捡着轻点的罪名说罢了……哼……当朕好糊弄,这些已经足够定他的罪了!”
“是,”奚言点头应和着,“那臣将镖局中提来的供词也整理进去,写成案文后再来回禀陛下。”
“也不用,”此事的结果已经在皇帝的预料中,他也不想再多费精力,“这件案子你办的不错,结束后一并移交刑部就可以了,不必再单独来回朕。你退下吧。”
“是。”奚言再次行礼,正欲退下时,却听皇帝又道,“对了,你……”
皇帝说到一半,却又收回话头,“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心中虽有疑问,但奚言知道他不能问,即使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极为恭敬地退出了承明殿。
不知为何,皇帝突然想起了那日见到的孟清姚,本想问一问,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过问。
入夜后的奚府,总有几间屋里是灯火通明的,但其中最明亮也最安静的地方,一定就是海棠院的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