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渴望，极端的饥饿刺激着每一条神经，空荡荡的腹腔疯狂地消化其中的一切，似乎不论吃下再多都无法将其装满，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得向杨术抗议，嫌他吃的太慢，抗议输送养料的血管效率太低。大脑被这铺天盖地的饥饿感吞噬，只剩下一个字：“饿”。

杨术的内心本能的抗拒这无尽的饥饿，可他太饿了，随着他吃的越来越多，周遭的灵气开始自发的向他汇聚，经脉终于产生丝丝真气汇入气海，他终于能像一个真正的金丹修士一样真气自发周天运转，吸收灵气。

直到桌上再没有食物，一切能吃的东西都被他塞入口中，连之前准备的瓜果都消失不见，杨术赤红的双眼盯上了一旁的吕慧，少女被他恶鬼般地神情吓得瘫倒在地，无助地战栗着，眼中满是恐惧。

此时双眼才逐渐恢复清明，他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本想上前将少女扶起，却被少女下意识地躲避刺得心头一痛。只好缩回手退到一旁，等待少女自己站起来。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九妹。”杨术恢复了一直以来地冷淡。

吕慧听到久违的亲切称呼，心头一喜，又想到之前杨二哥那种贪婪的骇人模样，畏缩又占了上风。

二人分坐在杯盘狼藉地餐桌两侧，杨术看着桌上的一切，面色如常。吕慧默默的坐在另一边，低头不语。

杨术十分清楚，吕慧对他的感恩之情只是出于童年记忆的美化，杨术和吕慧口中的那个杨二哥其实相去甚远。

猛烈的饥饿暴露了他的本性，少女才会下意识地躲避。

他小时候在混乱的贫民窟中偷窃，如今更是以杀人为业，他就是个低贱、残忍的独行杀手，对于家人的关怀他只感到陌生和恐惧。

就像习惯于阴影中潜伏猎杀的吸血鬼，光线照耀只会灼痛他的双眼，面对太阳只会本能的躲避。

“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杨术开口，“你可知我这次为何答应来你们泉霄宗。”

吕慧奇怪的看着他，没有搭话。

“并不是因为我答应来演练什么剑意，只要我不想来，我就可以不来。”来之前杨术清楚自己的伤势，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我来只想死之前看看，统治我们的泉霄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少女畏缩的眼神透出一丝不解。

“当年的记忆不知你还记得多少，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出生的丁十九区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那里满是俗世中的罪犯、人渣，终日不散的寒雾和遍地的垃圾。小时候，像你我一样的孩子不过是别人眼里一块肉，要不是泉霄宗咱俩根本没机会坐在这侃侃而谈。”杨术自顾自的讲到。

吕慧着急的说：“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大姐为了给咱们抢食物，被黑帮的人打死，我还记得小时候都是二哥你保护我们，偷东西给我们吃。”

“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我也一直拿二哥你当成我的亲二哥。”少女焦急的语气带着几分真切哭腔。“我不会忘记杨二哥的养育之恩。”

“我真羡慕你，只能看到生活中美好的部分，无视其他罪恶和黑暗。”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咱们九个人当中只有大姐才是真正的好人，你们也都是大姐捡来的。”杨术说到这，想起那个温柔又坚强的女子，记忆中的面庞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大姐死后，不到一年你就被泉霄宗带走了，谈不上什么养育之恩，”他顿了一下，“只是小时候羡慕黑帮人多，想着等你们长大了我就能成立自己的帮派，再也不用去偷东西。”

吕慧以为这不过是二哥的托词，并没有在意。

“你真正因该感谢的是大姐和泉霄宗，我也应该感谢他们，是他们给了咱们活下去的机会。”杨术眼神暗了下去。

“这机会太宝贵了，一个机会就是一条命。”

“既然泉霄宗能给你我一个机会，为什么不能给老三老四他们一个机会呢？”他脸上流露出几分痛苦怨毒，语气如常接着娓娓道来。

“老四这个笨蛋在咱们当中干活最卖力，是累死的，那天离开矿场回来就坐在我旁边，栽倒在地就直接死了。”

“老三也是，快走的那几天一直在咳嗽，咳得我都烦死了，没想到我给他从黑市里幸幸苦苦买来的药，一口没吃上就也死了，害得我白跑那么远。”

“其他几个人小一点的各有各的死法，我就不给你一一介绍了。”杨术说着生死，语气反而愈发平静。

吕慧听着男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没有插话，只有脸色越来越白。

“你知道那天我看见你是什么感觉？”杨术戏谑的问道，只有眼神空洞依旧，“我当时想的是‘哈哈，大姐你忙了几年只有我俩活了下来。’”

“哈哈，只有最坏的我和最弱小的你活了下来。”他脸上空洞的笑容把吕慧柔软的内心狠狠咬下一块，不管不顾的，声音高了八度，大声强调“只有咱俩活了下来。那些笨蛋都死光了！”

杨术平时那种平静的表情下潜藏的恶毒在此刻喷涌而出，全部泼洒到少女身上。

吕慧没有躲避，坦然受之，面容悲戚的把这个癫狂的男孩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