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往小了说,可以供他们二人几辈子不愁吃穿,往大了说,在金陵城中购置一套大小适中的房产也不成问题。
夫妻二人一阵激动——这简直是天降横财!不曾想这少年身上竟有这么多钱,只可惜这钱并不是自己的。
李清幽眼皮底下锐利如刀的目光,稍稍让二人缓了缓神。
“没见过?”少年问道。
水生、金花二人点头如捣蒜。
“想要么?”少年又问道。
他们两个人的头点得更为用力了。
少年笑了笑,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又睡过去了。
他没告诉水生和金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那几千两白银。
——
几千两银子。
水生为金陵城里的酒楼跑腿,金花则在酒楼里头做事,都是凭力气吃饭。
这处只是他们暂住的地方——他们是山中走出来的人,为了挣够钱,回到那个小山村去,起一间自己的屋,买下几亩良田,惬意舒适,再不踏足金陵。
这几千两银子,足够买下他们老家的整座山头,漫山遍野都摆上余老九酿的好酒,勾住过往来客的馋虫,让他们到了这山中,便不由自主地驻足观望,看是哪里的酒,竟有如此妙香。
这笔钱在他们手里捂了很久,连闲话都生出去几里地了,他们还没发觉。
他们在平日工作之余,也好生照顾着那位给他们带来这笔财富的感染了伤寒的少年,不出五日,这少年的病已去大半,已几乎痊愈了。
余水生和余金花从少年口中得知,他名叫“李清幽”,是苍山弟子,原本到此处来,是想见一位老朋友,半道上却不幸病倒了,幸得水生、金花夫妻二人救助,才得以活命。
“对我而言,钱财乃身外之物,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若是二位不嫌弃,权当交个朋友。”李清幽说道。
“这、这怎么成!”余水生诚惶诚恐道,“我们两个只是乡野村夫,哪里会用得上这么多钱,还是李少侠你自己留着吧……再者说,这么多钱,放我们手里,也不得安生,迟早……”
“你……诶,得了!说这些做什么?真是的,老是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话。”余金花见拦不住他的话,不禁埋怨道,“李少侠,他就这样,老是这那的,什么话都往外说,少侠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这些。”
“你方才说的什么?再仔细说说?”李清幽来了兴趣,非要听一听余水生方才险些漏嘴说出来的事。
二人脸上都犯了难。
余水生看来,他们只不过是一介草民,和那些大人物扯上关系,准没有好下场。
前阵子那个被当街打死的小六子……或是小四子?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可怜的小六子或小四子脑壳都被打得开了花,脑浆子流了一地,尸体被拖到衙门前烧了一天一夜,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直到现在,那具烧焦的、不知叫小六子还是小四子的尸体都还被曝尸在衙门前,人们见了也只敢绕道走,不敢去收殓尸身,生怕给王家的下人看见,连收尸的也不放过,当那小六子或小四子的同谋,一并当街打死,连尸首都烧了,死无葬身之地。
“在当今圣上的英明治下,居然还有这种事?”李清幽的声音里带着些诧异,但余金花在酒楼做事,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学得不少,她在李清幽的声音中听到的更多的是愤怒。
一股冲天盛怒。
“圣上哪里有这闲工夫管我们呢?”余水生尴尬笑笑说道,“人家那叫什么,日……日里、日理万机,对了,日理万机……成天忙得脚跟打后脑,哪还有力气来管这点事情……”
“他不管,总有人管。”李清幽将银票紧紧地塞入水生怀中,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不是总问我,像我这样的江湖客,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们平日里就干这些。”
“若是天黑之前我还没回来,就带上钱走,永远不要再回这里。”李清幽嘱咐道。
李清幽的身影很快,只一眨眼,便从窗边消失,雪中扬起一阵稀薄白雾,未几,渐渐散去。
——
“没钱?没钱你摆什么摊儿?”王二河怒目圆睁,满脸涨得通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发出怒吼,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几乎震得人耳朵发疼、眼前发昏。
随着这声咆哮,他猛地伸出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摆在路边卖白面馍馍的小摊掀翻在地,地上顿时一片狼藉,白面馍馍四处散落,有的还被踩得粉碎。
摊主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试图解释,但王二河根本不听,反而变本加厉,继续挥舞着拳头,侧着身子一脚一脚地踹在摊主身上,面目狰狞地叫嚣着:“我让你摆摊!我让你没钱还摆摊!”
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又惊又怒,他们有的指责王二河的行为太过粗暴,有的人还想要上前劝阻,不过很快都被本地人拦了下来,若是不加以阻拦,王二河身边那些五大三粗的家丁下人们势必又要对这些不明所以的外地年轻人拳打脚踢。
见上前劝架的也被拉走,这下王二河更加地肆无忌惮了,愈发气势汹汹地对着摊主破口大骂。
突然,王二河猛地感觉到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自己的腕口,导致自己使不上力气来——那只手力道之大,捏得他手腕直发痛。
王二河暴跳如雷,一面龇牙咧嘴地叫唤着,一面言语粗俗地咒骂着那些身强力壮的下人,让他们上前将自己身后的人拿下。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本少爷身后这个瘟神给抓起来!?”王二河见他们还没有动作,嘴里咒骂得愈发狠了,“一个个都是吃哑药长大的?连声也不会吱一个?”
“他们不会回答你了。”身后那人冷冷地说道。随后,那人放开他的手,任他转身往后看去。
王二河回头一看,只见自己带在身边的家丁下人全都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也没有外伤,似是昏了过去,任凭他怎么使唤也动不起来。
王二河见势不妙,前脚刚想溜回家搬救兵,后脚就被原先那人捉住,被耻辱地脚踩着一边脸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