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难分胜负,璇玑手中长剑又再作另一般变化,李清幽亦随之改变策略与剑法,以各路剑法再度交手百余招,竟也不相伯仲。
李清幽自觉太过被动,正思索着如何从璇玑身上取回主动权,没曾想原本该收招的璇玑,居然凌空再度变化剑招,以洛水所练的水仙软剑剑招奇袭而来。李清幽对软剑的了解自然不如璇玑深厚,几个回合便落入下风,眼看着弋鳐即将被打脱手,忽然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出来。
李清幽一剑迎上前去,“铛”地一声与璇玑撞过,璇玑本能地收招而后转身,不想李清幽竟藉由身躯回转再回锋,紧接着又是一剑!这一放一收,浑然天成,原本两剑合为一剑,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光,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招,并非李清幽的原创。
“‘铁杏焚秋’?”璇玑手中长剑坠地,轻声笑道,“那老家伙,竟然连这招也教给你了么?”
璇玑释然地笑了笑。
李清幽与璇玑对视一处,忽然发现她眼里多了些许先前不曾觉察的柔情中在其中。
他没有问璇玑,为什么她会认得陆眠声、或是陆离,璇玑也没有说。
璇玑一阵失神。有那么一瞬,仿佛某个已许久不见的故人隔着迢迢不可及的时间的瀚海,藉由这个年轻人的眸子,匆匆地看了她一眼。
“我输了。”璇玑说道。
李清幽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现在,你该告诉我文韵被关押在何处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输?”璇玑却并不急着告诉李清幽,而是问了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
“为什么?”李清幽问道。
“因为我动了情。”璇玑坦然道,“‘铁杏焚秋’并不算多么高明、多么不可战胜的绝招,只是我动了情,才没能接下这一招——日后若是与他人会武,万不可动情。”
李清幽却摇头道:“不对。”
“不对?”
“当然不对。”李清幽说道,“方才与你交手时,我心中所想所念,无一不是情——我认为,若是变成一个无情之人,那才是万万不可。”
璇玑颇为惊讶地望着他,仿佛不相信这样的话竟然能从一个方及弱冠的年轻人口中说出来。
——
她算着日子,到今日为止,已经是第四十九日了。
在第四十九日来临之际,她就要作为花神会的圣女,被献祭给神明。
那道门被再次打开了,一缕久未曾谋面的光明透进来,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问候,这丝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如此耀眼,似乎在向她宣告着她生命的终结。
门逐渐敞开,更多的光线涌入房间,照亮了原本笼罩在阴影中的一切,每一寸空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填满,使得周围的环境变得清晰可见。然而,对于她来说,这明亮的光芒并没有带来希望,反而更像是一种无情的审判。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凝视着那扇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恐惧、绝望和无奈交织在一起,让她手脚冰凉、无法动弹,她知道,这门外等待着她的只有死亡,可她却无力改变这个结局。
光明越来越强烈,它侵蚀着黑暗,将她完全暴露在其中,她感到自己的存在渐渐变得渺小而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尽的光明吞噬。
在这一刻,她意识到,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
那道门的开启,此刻似乎象征着她人生的终点,而这光明则成为了送她踏上最后旅程的使者,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她甚至已经能够清晰地想象出自己的血是怎样沿着那冰冷的铁器缓缓流淌而下,一点一滴地汇聚成一条猩红的细流,慢慢地流入那些华丽而高贵的瓷埕中,每一滴鲜血都仿佛裹挟着她生命的温度和灵魂的颤动。
她似乎能够听到血液滴落在瓷埕底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那声音犹如破碎的悲鸣,回荡在俯拾即是的寂静里。
“文韵、文韵——”熟悉的声音,语气中有些焦急,又有些欣喜,间中隐晦地藏着相当的暖意。
“洛水……洛水姐姐,真的是你吗?”文韵在无尽的黑暗中喃喃自语,声音略微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试图在这片漆黑中找到一丝光亮,可是尽管眼前有光线照射进来,却似乎依旧和一片黑暗没什么两样,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在光晕中有些模糊的影子。
不过那熟悉的声音却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进她的心底,竟让她原本惶恐不安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文韵深吸一口气,稍稍定了定神,用她颤抖的声音再次轻声呼唤道:“洛……洛水姐姐,是你吗?”她的声音中有期待、有希冀,甚至还有一丝急切,似乎希望对方能够立刻给予肯定的答复。
一声问罢,四周依旧寂静,文韵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失落——难道刚才自己听到的洛水的声音,只是临终前太过恐惧而产生的幻觉么?
恰在这时,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文韵,是我,我在这里。”
这一次,文韵终于确定——那的确是洛水的声音。她激动得险些大叫出声来,早已哭得生涩的双眼,此刻又濡湿了起来,泪水盈在眼眶里打转,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与牵挂,在此刻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驱使着她朝着声音的方向摸索前行。
终于,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环住,来人温热的气息与她鼻底濡湿微腥的气息撞在一处,惹得脸上一阵微痒。
李清幽抬手抽剑,斩断束缚文韵手脚的几根粗重锁链,将伤痕累累的她放下,睡倒在洛水怀中。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李清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