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东方光辉四溢,一轮红日映射苍穹,几只斜燕滑过枝头,一片祥静的村庄里开始炊烟袅袅。
寒冬渐逝,冷雾消散,二月春风迎面吹来,吹绿树枝上的嫩芽,吹红枝头的花蕾,吹响鸟儿的歌声,吹暖人间的笑容。
杨紫秋睁开惺忪的眼睛,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今天刚好是立春。乡间的清晨仍氤氲着微微寒气,杨紫秋迅速起床来到院子中。
一缕阳光倾射入简朴的院落中,像是在窥探人间烟火的模样。
“妈,这么早起来了。”杨紫秋走到头发有些斑白的老人身边蹲下,和她妈妈一起摆弄着地上的干菊花。
妈妈和蔼地笑着:“人老了,睡眠也少了,趁你们年轻多睡会儿,到我这把年纪想睡也没机会了。”
杨紫秋立马反驳:“妈,你看歌唱家李谷一,人家七十多岁了还在春晚上唱歌,还打扮得跟个姑娘似的,你有她老吗?所以说,年龄不是问题,主要取决于心态,而且妈在我心里永远是女神,永远不会老。”
“就知道哄你妈开心。”妈妈拄着拐杖站起来,“好了,就让这些干菊花晒半天,下午包好你带到学校去,给你的老师和同学们送点。”
杨紫秋拒绝道:“我的那些老师和同学都是城里人,要什么有什么,哪会看得上这些不起眼的野菊花,我看算了吧,还是留在家里泡茶喝吧。”
妈妈也反对她的观点:“现在的有钱人根本就不吃山珍海味,好像都偏爱什么野味,喝多了名茶名酒,同样会腻,我猜他们都没见过咱家自制的菊花茶,你送给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杨紫秋听后连连称是,想想现实中确实如此。
闲聊一会儿后妈妈拄着拐杖走进厨房做早饭,杨紫秋回首望向妈妈的背影,双眼不知不觉间变得模糊……妈妈的步伐比以前缓慢了,脊背也悄悄弯曲了,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泛白了。岁月催人老,光阴锥人心,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一想到今天又要离别,令杨紫秋顿生感伤。
片刻的宁静被打破了,杨紫秋的嫂子秀红追到院子里给她儿子穿外套,杨紫秋望着带着哭腔的侄子忍俊不禁,小男孩都调皮,他哭着喊着是因为不想去上学,杨紫秋就吓唬侄子说:“军军,不穿外套就会感冒的,如果你感冒了我就要把你抓到医院去打针。”
杨紫秋的恐吓很有效果,侄子瞬间改了哭腔说不要打针,乖乖地去刷牙洗脸。
过完了年,人们都收起了闲散的心,学生上学,工人上班,农民播种,万物复苏。
杨紫秋站在二楼窗前眺望远方,温暖的煦阳徐徐升起,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田园间的青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随风飘散,偶尔一声蛙鸣响彻在天地之间,像是在告知世人它来了,春天到了……她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切,真切地感受着家乡的气息,好让自己在思乡之时多些清澈的回忆。
晚上九点的火车,杨紫秋也要出门奋斗了。下个月就是她奔三之际了,有时候想想,会发现时间才是最恐怖的东西,给你想要的,又拿走你珍惜的,你看不到时间的终点,时间却让你看到一个个人的终点,痛苦、悲惨、撕心裂肺……也许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所以才会让人多愁善感吧,也可能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让杨紫秋很无奈自己的三十岁会来的如此之快,令她猝不及防。人们经常安慰自己心态最重要,可一旦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感同身受不过是说说而已。
杨紫秋是医学博士,女博士是人们俗称的第三种人类,寓意着高龄、高学历、高攀不起,可杨紫秋并不是这么认为,她只承认一点——高龄。这两年回家过年跟渡劫一样,几乎所有亲戚朋友都在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还要为她介绍对象……杨紫秋每次堂而皇之以读书为借口说自己现在还没空谈对象,可惜挡不住众亲友的群枪舌剑,哎,难道人一辈子是为结婚而活着吗?难道除了结婚就无事可做了吗?难道不结婚地球就不转了吗?难道不结婚就妨碍你们家生活了吗?杨紫秋也只敢在心里把这些话骂出来,面对这些对别人的事甚是操心的人群,她只能放空自己,维持良好的素养强颜欢笑地聆听他人的谆谆教诲。但是话说回来,年龄确实是个问题,抛开婚姻不谈,快到而立之年的杨紫秋到现在还是个在学校里读书的穷学生,至今未给家里带来一分收入,想及此她未免又难受起来。她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父亲已病逝,目前家里靠她的哥哥在供养,而她哥哥已成家,她在校的学费和伙食费全来源于自己的奖学金,她尽量不给家里添麻烦,还好家里不贫困,她妈妈是唯一支持她读书深造的人,也是唯一不向她催婚的人。读书到三十岁,没有很强的毅力是很难完成的,这期间有多少个孤独的日日夜夜,就有多少次的寂寞坎坷,而这一切的承受,有她妈妈一人的支持就足够了。
杨紫秋今晚就要去往远方的学校,临别前夕,亲情总是格外浓烈,她妈妈一直不舍地围在她身边,还未启程就先问她的归期了,她当然更不舍,但离开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回家。她的小侄子军军嘟囔着小嘴伤心地叫她别走,否则没人带他玩、没人给他买好吃的、没人教他做作业,她只好连哄带骗地告诉他说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给他买很多玩具,也许因为小孩子的心很小所以才容易满足,很快他就乖乖地去上学了。
至于下个月的三十岁生日,杨紫秋已经许好心愿了,祝自己顺利完成博士毕业答辩,开心度过毕业季,当然希望家人健健康康和妈妈长命百岁是她每年的心愿。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
在一个繁华城市的火车站里,一个年轻人和一位老人并肩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旁边摆着一个行李箱,箱子上面放着黑色的双肩包,还有一根腋下拐斜靠着。年轻人身着黑色的休闲服,头上戴着连衣帽,脚踏一双黑白相间的球鞋,他叫柳影,18岁,正盯着手上的手机看着,旁边的老人是他的外公,七十多岁,患有老年痴呆症,正在缓慢地嚼着面包。
他们很早就来车站候车了,偌大的候车厅因为空旷而显得有点冷清,柳影穿着单薄,寒冷令他时不时地往冰冷的手上哈热气,他外公裹着厚厚的棉袄,被他照顾得很好。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柳影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直接挂断了,接着取出手机卡丢进旁边不远处的垃圾桶,似乎在表示他与这座城市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