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至而已

雪白的墙壁上，有一处标语写着：“无烟医院”。

小女孩儿抬了抬眼皮，看到了她认识的“无”和“院”两个字……

无力的眼皮撑了撑，又缓缓地闭上了。

梦中，婆婆的柴火还在烧着。

烧烤架上，一个油溜溜的鸡腿儿，别在粗实的竹签上，在火堆上烤啊烤，顺着签子滴下来的油脂，不时引起柴火“滋啦……滋啦”的小小爆破音儿，而那香味直直地钻进小女孩儿的呼吸中，热烘烘的，她要流口水了……

刘婶儿坐在床边儿，没有离开。

她隔一会儿就把温毛巾从孩子的额上拿下，放进凉开水盆中，搓两把，拧一拧，再轻轻平铺在孩子窄窄的额头上。她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孩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卧室的房门悄悄打开了。

“解一，来，过来坐。”刘婶儿对着孩子露出笑容，招呼他过来。

男孩儿担心地眼神骗不过大人的，他嘴上不说，可刘婶儿傅伯他们都知道他很担心璇子这孩子……别看平时他都不拿正眼看她。

“小一啊，真是难为你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把璇子带回了那么远的路……”说着，刘婶儿不觉地眼角湿了。

“哎，对了，孩子，你腿上的刮伤，让婶儿看看！”刘婶儿一把拉住呆呆站着的解一。

解一两个小腿儿上，都是刮伤，几道血痕把包扎的洁白的纱布又浸染出淡红色的血渍，已经干涸了。

“不疼了，婶儿。”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像是在安慰精神过度紧张的胖婶子。

“唉，你们……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该怎么跟柳老爷子交代啊……”刘婶儿看起来很是懊悔，“我真不该大意了。”

解一默默地站在那里，不吭声。他盯着床上的单黎璇，她的小脸儿还是很红，不过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吓人了……

倒在滑梯下的璇子小手滚烫滚烫的，解一拉着她的手想拽起她，却失败了。

他看着女孩儿通红的小脸儿，似乎她的周遭都是热腾腾的气息！

入了秋的夜，风有一丝凉爽，而解一却急躁的不得了。他摸了一把鼻子，豁出去了，还不到七岁的他，决定赶紧把小女孩儿“拖”回去。

打定了主意！

解一蹲下来，把璇子的小拖鞋后跨带提好，他弯着腰，两个瘦弱的胳臂环起女孩儿的腰，才发现这个女孩不仅比自己低了半头，更是轻得很啊，他只能后退着朝“月遥小居”龟速前进……

“单黎璇，你别睡觉！我带你回去……”小男孩儿气喘吁吁，却不忘一直喊着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听见！

路灯一盏盏整齐地排着队，小虫子扑闪着翅膀，绕着灯，跌跌撞撞，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不时，草丛里，灌木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出没徘徊……

“嘶！”解一拖着单黎璇通过一处狭窄的石头小径，小腿的裤管挂住了什么，一下子划出几道裂缝，解一顾不上去看，使出全身力气环住女孩儿的腰，倒退着继续走。

突然，脚下路面一个浅浅的凸起，解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璇子也砸在了他的身上！

“你怎么样！喂？”解一一阵急躁！

他慢慢把自己挪了挪，太累了。他起不来了！

“婆婆……”女孩儿呓语一般的嘟囔着，眉头紧锁。

解一不仅也锁紧了眉头，狭长的双眼里写满了担心。

他不敢再停，赶紧爬了起来，先仔细检查一下，女孩儿的长长的粉色睡裙裙摆脏了，还好脚后跟儿没事儿……

夜深人静，仿佛听到远处有人在喊话……

两个孩子终于被大人们的寻到，小张阿姨喜极而泣，紧紧搂起躺卧在地上的璇子；傅伯也一把抱起半蹲半跪在地上早已精疲力尽的解一，发现他的裤腿破了，小腿肚儿在渗血……

在急诊科里，护士给璇子打了针，挂了液体，小张拿毛巾把她的小脸儿小手用温水擦干净。天擦亮时，孩子的体温才慢慢降了下来。

解一双腿上都是划伤，医生用消毒液处理时，他才感觉到钻心的痛！却忍着不吭气。

傅伯一直抱着他。

他只是在被消毒液浸润到伤口时，才轻轻地颤抖着肩膀……傅伯搂了搂他。

解一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清冷的光芒停留在留观床上，他抿着嘴，鼻尖的小黑痣像是一个小小战士，高傲地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