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至而已

单黎璇五岁那天傍晚，热风熏得人不想睁眼睛，她坐在小院子里的石桌旁，晕晕欲睡……

婆婆给她做了米糕，烧柴火蒸出来的，晶莹的米粒饱满洁白，软香扑鼻；尤其六颗红枣点缀其上，甜腻的枣子蒸得皱起了皮儿，有的裂开了，糖糕似的枣泥流了出来，渍进米粒；两种食物的美味起了变化，一加一后，超出其中任何一种食物的滋味，美妙极了！

“璇儿过生辰了，来吃你最爱的甜丝丝的米糕喽……”婆婆温柔地声音像是在哼唱歌谣，填满了小女孩的心田。

那时，一片延绵不绝的大山就在她家房屋的面前穿过，小小的璇子从未想过外面是什么，有什么……

“真的不能待在这里了吗？”她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儿问道。

答案是“不能了”。

单黎璇抓着自己沾着泥浆、挂破了好几块的棉布花裙子，耷拉着小脑袋，两条稀疏的小辫儿歪歪扭扭，有一条的彩色皮筋处夹着草叶子……

看着已经失去往日模样的村子，房子倒了，电线杆倒了，路没了，庄稼没了。

单黎璇颤抖着瘦弱的小身板儿，六岁的孩子，她忍着没有去问别人婆婆在哪儿……

没有掉眼泪，只是默默地跟着一群穿着橄榄绿制服的疲惫不堪的人走了——那是婆婆曾经讲过的故事里的解放军叔叔吧。

炎热的秋日午后，蝉不知疲惫地嘶鸣，人们似乎都在午觉。一个房间里，发出轻轻的歌谣，软绵绵的，像是妈妈在哄孩子入睡。

院子里的大榕树，撑起大伞一样的枝冠，浓绿快溢出了它的枝枝蔓蔓，灼热的日头被隔离在巨大的荫凉之外……

榕树下，放着一张藤制的茶几和几个舒服的藤椅。一个头发花白的爷爷坐在藤椅上，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儿，一双杏眼圆圆的，毫无怯意的闪动着光芒，她坐在对面，打量着老人。

“我以后住这里?”小女孩瞪了一会儿老人，目光变得异常愤怒，“单黎小婘她不要我了吗?”

“婆婆她——婆婆在哪里？”

终于，她问出了几天来的不敢询问的事情，藏在她心里……她害怕去问，害怕知道结果。

说完，她开始颤抖，发不出声音了，趴在茶几上，脸埋进细弱的臂弯里，肩头微微颤动，嘤呜着，闷声抽泣起来。

“你的妈妈还在。只是，她不能见你……孩子。”老人抚了抚小女孩瘦弱的小肩头，满脸皱纹里都是慈爱。

“婆婆失去联系了……”

单黎璇抬起头来，泪水打湿了她整个小脸儿，她胡乱抹着眼泪，整齐的刘海揉得支愣着，短发乱蓬蓬的，大眼睛红红的，布满了委屈，伤心，不解。

短短几天时间，什么都变了吗？

单黎璇出生在那座山里，从她记事起，婆婆从未离开过她。

远处的山绿得深沉，绵延至此，变得亲切柔和，如同水墨泼洒，深浅浓淡，自然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