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季明媚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些踌躇。这人先是掩护卓岳逃走,现在又要带我们去找他,动机不明,对我们也是善恶未分,这么贸然跟着他进山其实有些冒险。不过我迟疑了一下后,还是跟了上去。
季明媚跟在我身畔,低声道:“这人有些古怪,虽然我们要找卓岳不得不跟着他,可是还需小心才是。等下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我们便先发制人将他制服。”
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我们跟着那人一路走出镇子,往深山行去。他虽然说了要一边走一边回答我们的问题,可一路上却一言不发。我们问了他许多问题,他也只是点头或耸肩,实际上一句话都没回答我们,只是告诉了我们他的名字叫周寻山。
眼见路越来越难走,山林也越来越茂密。我们出发时便已是下午,此时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天色也不再明亮,只消再过两三个时辰便要黑下来。届时在这深山老林,夜深人静,会发生什么就完全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所以我们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便定住脚在他身后叫道:“喂,你要将我们带往哪里?”
周寻山回过头来,用他那特有的生涩声音说道:“怎么,你们害怕啊?”
他二十余年不曾开口说话,此时即使我们已经听他说了不少话,却还是觉得古怪。我有一种错觉,似乎这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而是声音在他喉咙中潜藏了二十年,有了自己的意识,可以脱离他的桎梏独立表达。
这声音直言不讳地说:“你们害怕啊?”
这话太直接了,所以我和季明媚都愣了一下,然后我掩饰道:“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你们不可怕,我可怕。”周寻山没来由地笑了起来,转过头去喃喃地道,“这天马上就黑了,深山老林的,若是寻个地方将你们都放倒,就地挖个坑埋了,等有人发现至少是二三十年后的事了。”
他说着,生怕我们觉得这话不够吓人,又感叹了一句,“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地方风景秀丽,用来埋尸不错啊。”
“呵呵。”季明媚心中害怕,却干笑一声,“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们便不与你抢了。你若是埋骨此处,坟上一定会开出一朵大花。”
“到时候我采了花去送给你啊。”周寻山笑嘻嘻地道。
这话说得越发瘆人了,季明媚一时竟无言以对,便抢先一步走到他前头去,我也紧随其后,将周寻山一个人抛在了后面。不料我们刚走了没几步,最前面的季明媚便一声惊叫,竟然整个人往前一栽,好像脚下一空,失足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我跟在她后面猝不及防,反应虽不算慢,也只来得及抓住她的后衣领,却没有做好受力的准备,被她一带顿时也跟着栽了进去。好在坑底是软土,我们虽然以倒栽葱的方式栽进去,倒也没有受伤。
季明媚比我先摔进去,所以我是摔在了她身上。她“哎呦”一声叫出声来,晕乎乎地说道:“修书哥哥,我怎么觉得自己在眼冒金星啊?啊,好多金子,这一跤摔得太值啦,你别吵醒我,让金子飞一会儿。”
我没有吵醒她,因为我自己也不想被人吵醒。等过了好半晌,我们终于醒过神来,季明媚哆嗦了一下,对我道:“为什么天还没黑,我们就开始做梦了?”
我也有些发颤,咽了口口水道:“不……不是梦!”
“不可能!”季明媚叫道,“不是梦的话,哪来的这么多大黄鱼?”
所谓“大黄鱼”,就是民间对大金条的称呼。十两重的金条是“大黄鱼”,一两重的则是“小黄鱼”。
季明媚说着朝我举起了一只手,在她手上,一条“大黄鱼”正以鄙夷的姿势睥睨着我们就像个落难的公主一般,因为明珠暗投而充满了委屈。落在我们两个穷得直哆嗦的人手上,别说它自己了,我们都替它不甘。
可问题是,它为何会落在我们手上?
这坑里不止这一条“大黄鱼”,四下零零散散的到处都是,半遮半掩地藏在土里,旁边还有一口箱子,大概就是用来装这些大黄鱼的。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眼下世道不太好,所有人都对黄金趋之若鹜,一条“大黄鱼”便足以在省城之地置办一座大宅。
而这坑里的“大黄鱼”粗略看去,竟然有上百条之多,这已经算是一笔骇人听闻的财物。而这样一笔骇人听闻的财物,却是我们不小心跌了一跤后,在一个荒山野岭的土坑里面发现的!
虽说天上真的掉馅饼了,但是馅饼掉在陷阱里,怎么也让人有些心里发慌。我和季明媚此时冷静下来,彼此有些震惊,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土坑上面。周寻山从上面露出头来,看了一眼季明媚手上的“大黄鱼”,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哟,二位这是发财了。”
“借你吉言。”季明媚回了他一句,将手上的“大黄鱼”抛出了土坑,落在周寻山脚下,“你能将我们拉出这土坑吗?这坑底的东西我们三个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