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懂了,你不是喜欢她,你先前只是慕强,你希望她能一直活在你的期望里。直到你眼睁睁看着她没落了,心底便生出落差了。你只是喜欢完美的东西或者完美的人。”张满堂有感而发道。
“大概是吧,随着我性格越来越偏激,我心里便越讨厌她了。同时我开始恨不得自己方方面面超过她。”张芳一本正经接着说道。
“这又是为什么?就因为你不能接受自己曾经崇拜过她,并且崇拜的人跌落谷底。你接受不了这份事实吗?”
“李向阳......张芳转过脸,用手指着窗外明晃晃的月亮说道:“就像它,只有发着耀眼洁白的光时,我才会心生向往;可现在它已经坠入泥塘,那么我就只想毁了她。”
“你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我今天来,仍想好好跟你说说,大家同学一场,眼看就要毕业,分道扬镳。在这期间,安安稳稳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闹得那么难堪?”
“道理我都知道,但我就是做不到。”
“不。张芳,你可以做到的,你今天下午你还帮了她不是吗?”
“我那不是帮她,我只是不想她死别人手上,死的这么轻快,我想慢慢的折磨她。”
“何必呢?你自己明明清楚,再怎么样她都回不到过去了。人总是会变得,听我的,暂时求和行吗?”
“绝不!”张芳倔强的说道,眼角边流下两行清泪。
半夜,天空响起一声惊雷,李向阳从睡梦中惊醒,没了睡意。她坐在凳板上看着窗外,心想: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不过多久,她就要中考了,身份证什么的都办理齐全了。她的心里一直埋藏着一个计划,只是时机未到。现在隐隐约约只欠那一场东风了,她心下暗自祈求:老天爷,就要让我布置的一切都顺顺利利吧!
“哗啦哗啦......。”雨下过来了,从很远的地方经过一阵阵大风,扫射到窗户上,传出鞭炮一般的声响。
她取出纸笔,凝望夜色缓缓写道:绫罗珠门断、风吹落花死。白色的雨珠顺着玻璃,在她的眼前四处流转,心下了然,不禁出声道:“闲来常落笔、待白雨归去。”
是了,如果这次一切都能如她所愿。那么她一定像徐娇娇说的,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时间已经不够了,她需要找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成败皆在此一举。
她在考试前夕,找到张满堂,一鼓作气,将这些年的心事全盘托出。
张满堂从不可思议中转变到震惊再到现在这般一言不发,保持沉默。他眼眶红红的,一个人呆坐在墙角,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天与大地都割裂了,将他弃之在外。
李向阳走上前,俯下身子央求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帮我逃出去。”
又是经历半个世纪的漫长,张满堂才出声道:“你让我想想,让我考虑考虑。”
一时之间,她仰起头透过光看向墙角的人,才明白:没有一个男孩子是懦弱的,他们在喜欢的人面前异常勇敢。
那么张满堂喜欢张芳吗?她心底一直疑惑的问题她应该问吗?算了,这个年纪的我们哪里就明白喜欢呢?只是对异性充满好奇,连带着生出的一丝丝好感在作祟。自己还是先走,给他点时间缓缓,她就等着他的答复吧。只是,她又不由在心底暗自祈祷:张满堂,你一定要帮帮我,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中考终于在紧张与期待中来临,贺洋坐在车上,观望着一言不发的学生们。他很想说些什么安慰大家,但几次欲开口,都被车内沉默的气氛压了下去。他的目光四处查看,直到人数无误,他才放下心来,让司机老张启动车。
老张坐的离他不远,笑着问道:“贺老师?”
“怎么了?”
“没啥,我就是看你有些紧张嘞。”
“还好。出门有做心理准备。”贺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应声答道。
“这初三想来不好带吧?你们当老师的可真辛苦啊!”老张打着方向盘,抬眸瞥了瞥后视镜,说道。
“不是有句话常说吗?老师就是那辛勤的园丁,只管勤勤恳恳教书育人。”
“是啊。但质量上肯定有好有差嘛......,像我儿子,一天到晚吊儿郎当,考不考得上我都随他去了,尽人事听天意吧。”
“哎,这事你也别愁,想开些。”现如今中考就是临门一脚的事了,命运将在此刻让这在场学生分道扬镳,奔赴起自己的人生了。”
“贺老师,瞧咱俩唠的,像是要经历高考一样。”老张揶揄道。
贺洋笑了,没再吭声。
“我啊,不求他名列前茅,出人头地。只求他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这一生实在是太漫长了,旁的都是空物,一定要学好做人才行啊。学为好人,路途遥远,也只当修炼吧......。”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大家伙都被这老父亲的心声触动到了,他们放下手中的复习资料,纷纷抬头看向路的前方。不禁想:老张的儿子是谁呢?他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通情达理的老父亲吗?再回想自己,不由苦笑。所有人身上都背负着沉重的期望,早上出门父母的话犹言在耳,作为过来人,尝遍世上的辛酸苦楚。不由将希望寄托在孩子们身上,祈求老天开开眼,为难自己这疮痍凋零的一生就算了,请让自己的孩子,往后的路好走一些。
贺洋听完这番话,看着老张。除了对这其貌不扬的老人家有几分惊叹外,内心深处并没有太大感受。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了孤儿院,对于这父爱母爱,他的人生经历里可谓是一片空白。他自小就没有得到爱,导致成年后的他,也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他是相对矛盾的,他将带有童年记忆的唯一一张相片视若珍宝,走哪带哪,他不止一次的渴望有人来爱他,就像徐娇娇那样。可是他并不知道怎么去对待那份感情,总是让人觉得他忽远忽近,忽冷忽热,并不诚心。直到,他彻底失去了那位对他而言重要的人,他的心才空了。他又恢复了以前的姿态,做什么都漫不经心。
临近考场,他起身叮嘱同学们检查好东西。乱哄哄的场面里,老张只瞅着这帮学生微笑,一阵感概:还是现在这个时代好啊!
学生们收拾好了,一涌出了车门。自觉的围成一团,等贺老师清点完人数带去吃晚饭,再分派学生去看看考场,准备明天的那场大战。
贺洋将学生随着不同考场分开,再次表情严肃,一脸认真道:“大家把该带的一定要带好了,准考证这些进场前一定要检查,铅笔钢笔橡皮都不能落下;答卷不要紧张,就照平时考卷来答就行,答题卡一定要反复看认真看,不能填错了。遇到不会的题,我们先放放,不要浪费时间,把会的做完再反过来做不会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啊,就是一定一定不要漏写名字学校!都听清楚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道:“清楚了。”
“好,那就开饭。”贺洋走前面,给后面的女学生推开门。
一男同学调皮道:“贺老师,你这千叮咛万嘱咐。都快赶上我爸妈了,我从昨天到现在,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金波,说的就是你。老师这一年可没少替你操心,明天不指望你别的,你把魂带上,别打瞌睡就行。”
“我...,贺老师,我紧张......。”金波停下来了,注视着贺洋。
贺洋嘿嘿一笑,将手掌放在他蓬松且有点乱的头发上,安慰道:“傻小子。别紧张,好好考,老师对你有信心,你能过。”
“可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慌的厉害。”
“多吃点东西,吃点好吃的,把注意力转移开就好了。走!吃饭。”贺洋边说边拽着人进了餐厅。
好吃的实在是太多了,满满一张大圆桌,根本放不下。
贺洋看着女学生们斯斯文文,而男同学们狼吞虎咽,开口劝道:“大家多吃点,在外面饭还是要吃饱的,营养体力都要跟上才行!”
离他最近的一桌学生开口道:“贺老师,你也一起坐下,吃点吧。”
“对啊。老师,这有位置......。”女学生细心的将书包拿开,露出一张光洁的板凳。
“老师晚点吃,先去给你们安排好住宿。你们吃完,门口等我,别乱走啊。”贺洋转身,边走边说道。
学生们继而风卷残云,这酒店餐厅的饭菜比家里好吃太多了。没过一会,每张桌子上都有不少空盘,餐厅工作人员是一个看起来刚四十多岁的大姐,她一边温柔的收捡一边又去厨房添来新菜,她看着这群可爱的孩子们,脸上挂着温暖的笑。
贺洋从住宿前台那刚理完房卡,分配给了学生们。然后带队前往新四中,中考的考场。
“李向阳?”有人在人群里轻声喊道。
李向阳回过头,只见张满堂在向她招手。她步子慢了下来,不少同学在她身边擦肩而过,直到末尾处只剩下张满堂。
他们并肩,李向阳顿时心跳加速起来,生怕自己会听见不想听见的答案。但结果却恰恰相反,只听得张满堂一字一句道:“不管怎样,我帮你就是了。没事,我一直在。”
李向阳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眼眶湿润。张满堂却笑得天真无邪,他补充道:“我一切都听你安排。”
夜里,她不在辗转反侧。她如愿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两个觉,这两天里,她没有失眠,没有再做噩梦,相反,一身轻松,一夜睡到天亮。
她的心思并不在考卷上,她知道,自己即便是考中了也照样难逃魔掌,既然这样,不如赌一赌,将它转为胜算。她掰着手指头过完了两天,心绪却在后面的体育考中难眠。
跑道上,她满头大汗。心里仍挂念起语文卷上的作文标题:那个影响我的人。以往她才思敏捷,得心应手。可直到这个标题出现,她几番沉吟,无从下手。有那么一刻间,她倒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写的了。
就像现在,她仍然没有任何头绪。想着想着,身边不少人越过她飞奔而去,她被落下了。可现如今,全身早已无力。就在这时,她听见贺洋扯着嗓子在跑场中心喊:“李向阳!加油!”
回音回荡,整个篮球场都听得见。
她深了深呼吸,旁边唰地一下穿出一个人。张满堂脸色微红的在一旁给她带节奏,喘着气道:“学我。左脚重右脚轻,一二一呼,肢体摆动,放轻松。我陪你跑。”
李向阳想说话,可她不能,她的呼吸节奏早在张满堂没来之前就已经乱了。她现在只好跟在他身后,照他说的,开始调整。
路过记分亭,监考大叔说道:“丫头,最后一圈,抓紧时间。”
张满堂刚做完引体向上,体力明显跟不上了。慢慢的,他落在李向阳后面,他望不清她的神色,只是打气道:“李向阳,你可别放弃。快往前跑,就差一点,你就要赢了!”
李向阳借着最后一点体力,冲了过去。然后瘫倒在地,贺洋走了过来,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接着将张满堂扶到一边的篮球架上,表扬道:“好孩子,做的不错!”
张满堂擦了擦汗,与躺在地上的李向阳相互对望,两人一齐笑了。
体考结束,大家在餐厅吃着最后一顿晚饭就要收拾东西回家了。
大姐刚好过来收碗,索性将碗里的一点鸡汤倒在离她最近的李向阳碗里,她温温柔柔的嗔怪道:“小孩你得多吃点,你这过于瘦了。”
李向阳霎时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抿嘴笑笑,并不作声。
张芳看着大姐,突然话头一转,问道:“阿姨,你这么辛苦,工资一定很高吧。”
大姐将空碗放到碗具车里,右手提了提左手的袖套,应道:“勉勉强强,做我们这行不高也不低,生活勉强过得去。”
“我看阿姨一个人忙前忙后,应该很累吧?”张芳放下筷子,问道。
“哎。习惯了也就好了,说不累都是假的,但阿姨心里高兴,见到你们这些小朋友就高兴啊!”
“那要不然,我后面也来这里上班,一起做个伴?”李向阳插话道。
大家都被她这话惊地愣住了,筷子一时之间举在半空。众人望去,谁也不知这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
大姐率先反应过来,她将手放在李向阳肩上说:“好是好。但你现在年纪太小了,做不了我们这一行,你要争气,好好读书,争取像我女儿一样,把书念到大学里去。”
“大学?阿姨的女儿念哪所大学?”大家都开始感到好奇了,问道。
“清华。”
“很厉害吗?”这大学很有名吧?”张芳眨巴着眼连连问道。
大姐笑了笑,说:“再怎么厉害怎么有名,你们都会去到那。好好努力吧,小朋友们。”
饭桌上默契的保持一片静默,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人说话了。只能瞧见又来了两个工作人员帮忙推着碗具车离开了。
下午天阴沉沉的,乌云下压却并没有半点雨落下。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考完试了,可气氛还是一如赶考那天,甚至更为压抑。
李向阳打开窗,轻声说道:“不想回家。”
张满堂回过头,说道:“那去我家,我等你。”
车辆疾驰,没多久就快要到达目的地。车上的同学三三两两作伴下了车,趁在天黑之前赶紧回家。
李向阳望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在心底长叹口气。由于贺阳老师的亲自护送,她假装走下车,却并没有回家去。而是转身朝着路的前方走去,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她看见张满堂在夕阳下等她。
她连忙跑上前去,两人并肩而行。途中,张满堂侧过脸看着她问道:“中考完了,你后面什么打算?”
李向阳低头,佯装思考半晌道:“先躲着。我身份证已经办完了,等我明天拿了就坐县城的车离开。”
“我那还存了几百块钱,你都拿上。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张满堂边说边想道。
“嗯。”
“先别忙着找工作,等我后天找个时间一起陪你找。”
“好。”
“住的地方我替你想好了,去我二姨那,她那地偏,没什么人能找到。再加上我二姨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你去了陪她作个伴。另外嘛,我这心里也放下,等我得空了我就去看你。”
“好......。”李向阳哭着应道。
张满堂一见她哭,瞬间就慌了,说道:“讲真的,我真想陪你一起。只是,我身份证还没下来。加上我们两一起消失不见,怕会是一个大隐患。这样,你先在外面待着,等我读完书放假了就过来和你作伴。”
“嗯...好.......。”
“你怎么还哭啊?不许哭了,等会我家里人该觉得我欺负你了。”
“张满堂,谢谢你。”
“不用谢,朋友之间应该做的。”
“我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不麻烦的,我听不懂。李向阳,哪怕地球自转都会有轨迹,我绕着你也一定会有,坚强一点,等着重获新生!”张满堂带着点中二少年的语气,指着遥远的山林说道。
李向阳望着他指向的远处,夕阳的最后一点光与山峦叠成一片,绚照出一种凄凉的美。
天很快就黑尽了,叔叔阿姨在家门口支起了饭桌。因着儿子带同学来的缘故,还特意新炒了几个菜。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块,李向阳有些羡慕。她失神的夹起菜,放到碗里,却并不吃,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满堂的父母热情的招呼道:“向阳,夹菜吃啊。想吃什么就自己夹,千万别拘谨,就当回自己家一样。”
张满堂生怕他自己的父母说错什么,接着话道:“爸妈,你们自己吃自己的。向阳她知道,不用喊。”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无端生出一种儿子替儿媳妇说话的感觉。但也就只在那么一刻间,他们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儿子,是绝对配不上李向阳这样的女孩子的。这姑娘光只是坐在那都让人觉得清冷,高不可攀。
“向阳!”身后传来一声训斥。几人神同步般回头去看。
只有李向阳面色惊惶,拿筷子的手止不住颤抖。
“你们是?”张家父母起来问话了。
“我们是她家里人,这死丫头!来同学家做客也不告诉我们,害我们好一阵担心。要不是见她迟迟没回,电话打到她班主任那,还不知道她在这里潇洒呢。”
张家父母也惊了,回头看了一眼李向阳,而后问儿子道:“满堂,你带同学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跟家里人打过招呼了吗?”
张满堂不知道怎么回答爸妈,就只好看着找来的两人问道:“叔叔阿姨,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你叫张满堂是吧?你班主任告诉我向阳很有可能在你这。张芳你认识不?她顺道带我们来的。”李妈气呼呼应道。
“害......,既然来都来了,要不然大家一起坐下吃点?”张家父母打圆场道。
“好大哥,多谢你的好意。饭我们就不吃了,改天有空两家再聚。现在天色已晚,向阳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们就先带她回了,你们啊多见谅。”男人熟练地从口袋掏出烟塞到张爸手上,眼神还不忘暗示妻子赶紧过去拉人。
张爸几番推却道:“欸,这是说啥做啥呢?我虽然没有女儿,但也能理解兄弟的苦楚。自古以来,我们这家长就不好当的嘛......,那就这,赶紧把向阳领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哈。”
李妈朝张妈笑笑,就要过去拉女儿。谁知李向阳看着来人逼近,转过身,一溜烟就跑了。
“向阳!”张满堂喊道。可留给他的只有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总之人是一次也没有回头。
男人也有些慌了,朝傻站在原地的妻子吼道:“你还愣着干嘛?找去啊!”
李妈才回过神,脑袋混乱的边喊边追了出去。
男人气急的将烟扔在地上,刚准备去追。张满堂死死的拦着,硬不让人过去半步。
张家父母都傻眼了,纷纷喊道:“满堂!你拦着你李叔叔做什么啊,快让开。”
可张满堂不仅没让,此时还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少年的目光没有温柔与胆怯,只有憎恶与仇视,眼神发狠的恨不得从他身上剜出几个洞来。
李向阳就这样一直往前跑,一步也不敢停。她抬头,眸色里倒映着月光,脚步慌乱,一头扎进了乌漆嘛黑的竹林。
她只能凭着一点点光亮摸着黑往前走,她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哪里是可以躲避的。她伏下身,咬着牙爬上了一个山坡。可真到了上面,她歇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够安全。她恨不得把路面劈开两半,将自己埋进去了。
慌不择路的人胡乱的四处向前奔走,其次又回过身凝望过来的路上有没有留下痕迹。
“轰隆......。”天空已经响起巨雷的第一声惊响,隐隐带着的闪电照亮了整片大地。她站在空旷的地方,好似已经穷途末路,正一步步迈进人间地狱。
月亮被乌云遮掩了,四周熙熙攘攘的下起了小雨滴。
她滑下一个坎坡,躲起了另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里。她读过书,生怕再响起惊雷,怕传来的闪电将栖身的大树劈倒,心里不安的她往拥挤的狭小通道里走着,她不敢抬头,上面一座座墓碑,即便是在黑夜里,那令人难懂的繁体字也泛着白色诡异的光。
不知又走了多久,雨下大了。她没有力气了,只好靠在一块墓碑上,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她不敢睡觉,在家里,往常这个时候,她不开灯都是睡不着的,她特别怕黑,生怕黑暗之中窜出什么她应付不了的东西。
她强撑着眼,不让自己睡着。迷迷糊糊的从远处传来有人喊她的声音,她也不敢抬头看,蜷缩着身子将自己护作一团。慢慢的,雨停了,山顶上四周传来火把的亮光,由远及近,直到有一处火把在这一处停了下来。
月亮又出来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浮现在她眼前。
“阳阳,你真觉得自己躲得掉吗?”男人在她的上方笑着问道,也不知是有所发现还是自言自语。
李向阳折转身子,捂着嘴巴,拼命的往坟墓里靠。她的心脏骤停,恨不得也断了呼吸。
两人之间仿佛是一场较量。好在半个小时后,男人并没有发现异样,才转身离去了。
她从黑暗里放下手,大口的呼吸喘着气。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扛不住了,她沉沉地睡下去了。
张满堂跪在地上,张家叔伯们都在指责他。李妈端坐一旁,并不插话。男人几次三番的问道:“我女儿到底在哪?”
“我不知道。”又是这个答案,几乎重复十八次了。
张爸忍无可忍,气地两巴掌扇在儿子脸上,骂道:“你还觉得自己好有本事是吧!这么黑的天,你同学一个人在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就是杀人,你知不知道?”
“我没杀人!”张满堂喉结滚动,出声顶嘴道。
“哎呀,你个老糊涂。你打儿子做什么?”张妈一把推开丈夫,死死的护在儿子身前哭着说道:“满堂,爸爸妈妈打你骂你不要紧,万一你那位女同学在山上出了事可怎么办?山上的蛇鼠野猪那么多,哪是人待的地啊,啊哟,这可怜的小丫头哦,亲爸亲妈来了她跑什么哦......?”
张满堂一见妈妈抱着自己哭成这样,原本生硬的心不知不觉间也转软了。他说道:“我没撒谎。妈妈,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其实我心里也可担心了。”
“你还满嘴胡诌是吧?”张爸气的就要进行二番攻击,周围的人不敢拦也不想拦。
张妈一听儿子这话,立马知道这事有了眉头。她转身一把将冲过来的丈夫推倒在地,抱着儿子哄道:“那你这同学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呀?比如她想要去哪之类的?”
张满堂不放心的打量起周围人,张妈立刻心领神会道:“好孩子,你就告诉妈妈一人。妈妈绝对不说出去,妈妈给你保密。”
张满堂还是有些不放心,张妈看透儿子的疑虑,故技重施道:“看来满堂并不相信妈妈,那好,妈妈就不问了。”说完,还假模假式地揩了把眼泪,就要走开。
张满堂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附在其耳边缓缓说道。
张妈听完很是高兴,她一把将地上的人拉起,说道:“我的好孩子,这么晚了,早点回房间休息。这里的事交给妈妈,妈妈答应你,绝不说出去,妈妈像你保证。”
张满堂两腿跪得麻木,他膝盖生疼,却并不想离去。
张妈又接着哄道:“傻孩子,从小到大,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去睡吧,等你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张爸也看出了些许眉目,说道:“满堂,听你妈妈的,快去睡吧。等明天天一亮,一切就都好了。”
张满堂这时才瘸着腿半信半疑走出大厅。他站在房间里,毫无睡意。不放心的打开窗,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心想:李向阳,你到底在哪啊?
张妈看着儿子的房间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冷冷道:“你们二位要是想找到女儿,只需要蹲守派出所和公交站这两处即可。”
李妈二人一听女儿的消息真有眉目,立马喜笑颜开,同刚刚判若两人。
“只是,这件事之后,在跟我家满堂没有任何关系!”张妈补充道。
“那是那是......。”李妈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全然忘了女儿正在深山苦受煎熬,她一番道谢后就拉着老公匆匆离开,打算明天一早就来个守株待兔。
张家众位叔伯也相继跟着离开。刚刚还乌泱泱一片的大厅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他们面面相觑,张爸夸赞道:“还得是老婆有办法啊。”
张妈却没他轻松,她满怀忧愁地坐在凳板上,说道:“我这会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事不太简单。”
“咋了?”张爸关心的问道。
“没咋。可能是我多想了,这事还是早些过去吧......。”
“嗯。别想那么多了,迟早会过去的。天就快亮了,我们赶紧睡吧。”
张爸打着哈欠,关了大厅的灯。两人一前一后,相跟着进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