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叔看了看她,又望了望奶茶店,犹豫了。
安和许看出他的顾虑,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买了就回来,几分钟很快的,要过马路,马路中间太热了我不想过去。”
唐叔还是有些担心,把伞递给她,自己迅速地跑到马路对面买东西。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不停往安和许那里看去——隔着滚滚热浪,少女握着伞柄,黑色大伞把她整个人都罩在阴影里,她低头踢路边小石头。
“一百零六,一百零六号在吗?”
奶茶好了,他过去拿起柜台上的袋子就走。
“诶,等一下,这杯才是你的。”店员提心吊胆地提醒道,她举着另一个袋子冲他摇了摇。
唐叔又折返回去,接过那杯,抬腿要走,又被店员制止了,他微恼,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表达不爽,转身看对方。
店员硬着头皮询问道:“先生,那一杯能不能还回来?”
唐叔把最开始拿的那一杯放回原位,终于如愿走出了奶茶店。又看向那里,地上却只有一把撑开的黑伞,他心头一颤,瞳孔微缩,不顾飞驰而来的车辆,往那头冲去。
司机用狂按喇叭的手抚住心口,摇下车窗怒骂:“不想活了啊!”
唐叔捡起伞,确认是小姐撑的那把后,顿时慌了神,胡乱收起伞,以此处为中心往外四处搜寻安和许的踪迹。
在一个小巷拐角,他找到了安和许的手机,被丢在地上,好像还被人踩了几脚,上面有灰,屏幕没有碎,还能用。小姐是极珍视这部手机的。他弯腰捡起来,放到裤子上擦了灰尘,谨慎地收好。
那条街的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只有那把伞和小姐的手机留下了,像是被人刻意抛弃了。伞可能是小姐受惊吓丢掉的,而手机更大概率是因为怕被定位而故意扔下。由此看来,小姐应该是被歹人劫持了。
分析到这里,他不再浪费宝贵的时间,掏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安书记身边的苏秘书,想告知他这件事,再由他转告安柏海。而自己则再去找找,碰碰运气。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像无头苍蝇一样找小姐了,一旦停止寻找的动作,漫天的悔恨会如同洪水迅速将他吞噬,小姐还在危险之中,他不能沉沦于痛苦,也不能逃避现实。
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他心急如焚:直接打给安书记的话,可能也不会接,他们俩是一体的,苏秘书都没空接电话,安书记只会更忙……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如平地惊雷般撂取在场众人的注意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书记安柏海的身上。
那是个才华横溢之人。只听闻他“少年成名”的传说的群众,会好奇这样一个人本身是否和传言如出一辙。他们若是得了机会一睹真容,便会心甘情愿地承认他的优秀,更有甚者会折服于他不俗的谈吐与细致的待人接物下暗藏的广阔的格局,也有极少数人私下怨恨上天的不公,凭什么有人既一表人才,又出类拔萃!
时间带给安柏海容颜上的改变微乎其微,只敛去了他年少时露尽的锋芒,给他的眉目间增添了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他的脸部轮廓也柔和下来,不似从前的棱角分明,让他更具备了作为领导不可或缺的亲和力。
他微蹙起眉头,无法控制胸腔中燃起的无名之火,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拿起旁边的手机扫了一眼,下意识地要按下挂断键,修长的手指却在看到来电人名字的时候顿住了,胸中呼之欲出的怒火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看着男人鞠着躬留下这句话后毅然决然拉开门走出去的背影,众人皆惊讶得面面相觑。这次会议内容十分要紧,会上的表现优劣和个人的晋升直接挂钩,对他们这群上位者而言举足轻重,上头再三交代过不容有失。
不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能让书记看得比自己的前途还重要。
正双手交握,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的苏秘书瞥见来电人备注——“心上第二”,心里头暗叫不好:小姐啊,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要毁了安书记吗?
他清楚地知道自家领导别的电话在开会时打进来的话一概不会接,有些连着打好几个的,还会被拉黑。过去这大大小小几百个会议中不论是打进来的电话还是视频会议,少说有几十个,安柏海从来没接过,都是第一时间挂断,甚至会提前把铃声扼杀在摇篮里。但安总有两个人的电话一定会接,而且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接通。一个是安书记的妻子,名副其实的“心上第一”,另一个,就是这个第二的千金小姐了。
苏明福不免埋怨这个小姐实在太任性了,什么时候给安总打电话不好,非得挑最关键的时候。况且安总每日不管多忙,都会回去陪她吃晚饭,数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小姐有事不可以等安总回家再说吗?
在过去苏明福虽然对安和许颇有微词,但面上还是尊敬的。他总觉得安总太过偏袒这个女儿。明明安总还有光明的前途,有更美好的未来,只要再多付出些时间和精力就行,可他总是花费宝贵的心思在有关安和许的微不足道的琐事上,比如每年两度的家长会,他必然不会缺席,会上讲的东西在自己看来百无一用,安总他却视若珍宝;比如出差,安总是能推则推,能避就避,不少人回来后都晋升了,安总却甘之如饴;比如无可撼动地回家吃饭,即使饭桌上父女俩一言不发,安总都心甘情愿……
苏明福对于安柏海的这些行为是百思不得其解,也无法感同身受。他自己也育有两儿一女,更喜欢和儿子亲近,女儿待他很客套、疏离,他也不在意。他不理解安柏海为什么这么喜欢女儿。
“怎么了娇娇?”他走到大厅,四下无人,接通了电话,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与耐心。
“安书记,小姐不见了。”
安柏海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五雷轰顶,差点没站稳,“不见了?!”
他怒不可遏:“我再三强调过要寸步不离,寸步不离,你就是这么寸步不离的吗?啊?”安柏海自诩温和冷静,可一碰到小女儿娇娇的事情就立马乱了阵脚。这次小女儿不知去向,他为此在电话里对唐稳强大发雷霆,如同暴怒的雄狮。他下了最后通牒——天黑之前没找到人就卷铺盖滚。
唐稳强从电话开始至结束都只说了那一句话,然后沉默,他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这次的错误已然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他对于这个局面感到深深的无力和自责,是他的失职才导致小姐失踪,至今都过去了两个小时还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