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钺的目光滑到自己腰间的玉龙环佩上。
光洁的表面露着裂纹,许是年代久了吧。月龙潭,不论如何都要去,破苍天的局,暂且只能告一段落。梦里的声音千万遍催促他去那无人的迷雾之地。
“君泽,药膳煎好了,趁热服下。昨夜兼程,今日早些歇息。”乔玉凝银铃般的声音撞击着沈钺的心鼓,“嗯,凝儿亦是。”沈钺托着青瓷碗,药膳入口回甘,涩甜交织在舌尖。打在院墙上的光影,随日色流转。沈钺挑了张临窗的槐木八角椅坐下,在碎语与蝉鸣中耷拉下眼皮。
时节如流,时维六月,序属初夏。睡眼迷蒙中,耳畔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龙吟。他记得,颍川一战是在青州境内打的,那时自己貌似误闯过月龙潭。潭水青碧透亮,游鱼肆意穿梭,林木苍郁,猿啼鹘鸣不绝。确然绝无龙吟声。自己在谭边停留片刻,便火速策马离开,与宇文汇合。
袅袅的管弦掩盖了龙吟,突如其来的大火将他吞噬,火光遮住他的视线。“桀桀桀,沈望双,纵你身为天道使者,你又改变的了什么!”黑衣人笑的狂妄尖锐,火炎散去,祖父半卧在地上,长剑贯穿胸腔,右手五指握拳,黑红的血液汩汩流淌,形成一个微型的湖泊。
“祖父!”沈钺的呐喊仅仅禁锢在气道里,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脚步凝固,无法移动。他好似一个木偶,被人牵动着见证了整个家族的死亡:姐姐因难产离世,父亲被箭刺中心脏,母亲选择用白绸结束余生......祖父在他七岁那年去过月龙潭,孤身一人。回来腰上多了个玉龙佩。
若他是祖父的后继者,那他想守护的人,是不是,亦是以此结局?
“来月龙潭,尔会知晓一切。”明黄身影幻化为一道白金色的长绦,沉默的围在沈钺身遭,再一次复述那句密咒。“吾要尔一人携银龙长枪来月龙潭见吾。”
白金色屏障背后,银白虚影悄然而立,“愿君确为吾寻之人,不枉浮天所托。”
谁掐灭烛火,弄得混沌满眼。自称“吾”的声音混杂在时间里流走,甜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咳——”
未暗的天光让沈钺的神经再度紧绷,右手手心的白羽箭簇被自己强制拔离,龙鳞印记血红依旧。外头天降碧落,雨水从屋顶瓦片溜到满是青苔的石阶上,赠凭窗远眺的人儿一窗雨帘。雨帘骤然密集,沈钺迷惘间听见窗棂糊纸被撕破的滋啦声,以及有人翻过院墙落到地上的啪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