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阑刚才突然发作就是为了逼寒烬尊者现身,倒也没有再多动作,只是饶有兴味地偏头看着她,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这个魔尊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魔神请息怒,”寒烬尊者声音比一般女人更低一些,她口中道歉,语气却是柔中带硬,“若下属们惹您不快,尽管交代下去处罚就是,怎能劳您亲自出手。您不过是信手一挥,这帮修为低微的下属们可承受不住,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让本尊开心的可不是他们,而是——你。”
风阑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却笑得并不友好,反而满是杀意:“满口虔诚地把本尊召唤到人间,却一直戴着面具藏头露尾,这就是你的诚意?”
“我当然是诚心要让您重归世间,不然又何必燃烧半身精血来献祭?只是情况特殊,不方便用真面目示人罢了。”寒烬尊者一边眼神示意池莲离开,一边用温和的语气解释着。
却不防备魔神突然发难,在瞬息之间已经欺身而前,指间魔气化作的利刃削向她的面纱。
寒烬尊者迅速躲开,然而魔神真正发挥出全部实力之下,差了一个大境界她如何躲得开。最终还是被魔刃割断了脸颊一侧的束带,面纱无可奈何地坠落。
露出来的,是一张熟悉的容色姝丽、面容苍白的脸。
除去额心多了道殷红的堕魔印,脸上表情是那人绝不会露出的懊恼,她的样貌、身形竟然和清漓仙尊姬殊音一模一样!
她为什么会和姬殊音有着同样的一张脸?风阑原本想看寒烬尊者到底何方神圣,见此也不由得讶异。
寒烬尊者身上是彻彻底底的魔气,几乎和魔渊中那些天生的魔物并无不同了,他倒是并不怀疑这寒烬会与姬殊音是同一人。只是二人同样的容貌绝不会是巧合。风阑表情冰冷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跟姬殊音同样的脸?”
寒烬尊者无奈苦笑了起来:“好吧,还是暴露了。我,就是姬殊音。或者确切地说,我是清漓仙尊姬殊音的一部分——她的心魔化身。当然我会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心魔能化形成人?风阑并不是好忽悠的,他怀疑的目光始终没有变化。
寒烬尊者继续解释:“一千年前的断缨岭之战,清漓仙尊把你封印在了魔渊深处,看似志得意满。可她的内心却因为对你的眷恋和怀念,渐渐生出了心魔,并不断滋长,终至无法压制。于是她不惜自毁,用禁术把心魔从体内剥离了出来,将它投进了魔渊中。心魔在魔渊吸收最精纯魔气,逐渐成型获得灵智——就是我了。后来我借助还魂石的力量锻造了一副躯壳,附身其上,走出魔渊来到了凌渊城。多年来我一直都戴着面具,就是不希望被人通过这张脸联想到本体。倒没曾想——这么轻易被你发现了。”
风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段缘故。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再说一遍,你是怎么出现的?”
寒烬尊者明白他想听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是追忆还是嘲讽的笑,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断缨岭一战后,姬殊音因为对你心怀眷念,愧疚难平,心魔渐生。终于抑制不住,便有了我。”
那个女人,竟然对他“旧情难忘”?以致生出心魔?
这样可笑的说法风阑才不会相信。他冷笑连连:“编谎话也不扯圆些,你是把本尊当三岁孩童糊弄?”
寒烬尊者当然也没指望他立马就信,而是反问道:“魔神与姬殊音约战,难道就没发现她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吗?比如……格外冷漠?又或者,她其实压根就不记得你了?”
“你什么意思?”风阑神色一凛。那个女人初见时有些陌生的表情立即在他眼前浮现。
寒烬尊者笃定地笑了:“果然你也发现了。姬殊音因为把心魔从身体里剥离出去,元气大伤,早就失去了过往的一切记忆。站在你面前的,恐怕只是个被所谓大义洗脑的仙门工具而已。”
说到这,她有些揶揄地从上到下把魔神扫视了一遍:“神尊回来后心绪不佳,想必是在姬殊音不择手段下吃了亏吧?”
风阑被戳到痛处,面露杀意:“这不是你该探听的!”
寒烬尊者适可而止,含笑道:“是在下唐突,神尊莫怪。”
魔神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完全压制她的实力,强压下了心头杀意,思索着白天发生的一切。高高在上的仙尊千年虽也执剑相向,但他能看出她有迟疑有痛苦,然而如今却凛若寒霜,更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牵制他,失去了昔日骄傲的风骨。能做到此种地步,难道她确实元气大伤还失忆了?也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很好。”魔神想通了前后的关窍,低低笑了起来。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风阑问寒烬尊者,“不惜耗费半身精血,召唤本尊出封印,所求为何?”
寒烬尊者这次没有再迂回掩饰:“我要姬殊音的肉身。我助你逃脱封印,你把她的肉身给我,我们就算两清。”
片刻后,风阑轻嗤一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