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黑马嘶嘶着,踏过碎石散落的康衢,一袭便服的少年挺着腰背打量着寅时晨光熹微的景色。
穿过刻着石头镇的牌匾仪门,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专门给驿道的新市做早餐的店铺在旁边摆着蒸屉,冒出袅袅白雾。
马蹄声踏踏,夏流看着一身短褂,头戴毡帽的小二迎了上来,很是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么早啊,客官!”
“我看你这身打扮,来宁阳郡的吧?是不是迷路了?来来来…快进来坐”
“附近的店铺都没开门呢。”
夏流缓缓取下了自制的墨镜,开朗的对着小二笑了一声便下了马。
一条黄犬吠吠,挤开了黄木色的竹椅。
楼上,独属于净世教粘杆处的一位男子写着书信,记录这附近的驿站人往情况,听见楼下有些动静,有些好奇的抬起了头,思考这大清早的居然会有人来?
铜马手拿沾着灰渍的白色挂布,缓缓牵过了马,夏流一声不吭的跟着他,坐到了待客的靠椅上。
一位孩子就躺在木板凳上静静睡着,远处点着烛光,显得温馨而又美满。
“刚刚开门,地方有点乱。小孩不舒服,睡晚了一点。”
小二将夏流引向了座位后,端来一壶茶水。
“这儿啊,山连着山,驿道也荒废了,只有那些老信使啊,还知道这儿以前是专门给朝廷服务的呢。”
小二殷勤的介绍,有旁敲侧击的问道:
“哪儿的人啊?”
夏流眉眼含笑的看着他,默默不语。
“不会是来自易庆郡吧。”
夏流笑得更开心了,用手指指着他上下摇着。
“还真被我猜中!”铜马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拿起了茶壶一边沏着水。一边念叨道:
“你幸运啊,能逃出来,现在易庆郡的日子可不好过,被姓雨接管,闹得鸡犬不宁!正宗狗阉官!”
砰的一声,茶案放在桌上,夏流面带微笑,看着小二放下茶水的手,有些好奇的问:
“狗阉官?”
“雨少卿不是狗阉官吗?”铜马一脸的不服气,“这个王八蛋狗阉官的义子雨流更像是王八蛋。”
“畜生里的畜生!”
“嚯嚯嚯~”夏流饶有兴致地摸着一旁孩童的头,“畜生里的畜生?”
“你跟他有很大的仇吗?”
铜马有些愤慨又郁闷地坐在了椅上,嘴巴嘟哝着:
“我侄子本来在易庆郡教书,要不是雨流那个猪狗不如的王八蛋,滥杀无辜!那群青年怎么会家破人亡?我侄子会那么惨吗?”
听到动静的铜少生缓缓走下楼梯,抬头望向大厅时却愣住了,脚步像是行尸一般缓缓。
“看,侄子来了。”铜马来了一个仙人指路,“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他。”
“他亲眼看见那个混蛋杀人!”
夏流缓缓回头,眼中暴露着锋芒,笑容却是不减,一眼看的铜少生心脏骤停,脑子里想起了眼前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在一年前大笑着拿着火统把那群贪官的儿子摁在地上一枪一个。
他这个年龄都能称得上是稚童,但其手段之狠辣,前所未闻!
铜马拍着胸脯,继续埋怨:“我铜马说过,这一辈子都要诅咒他!死了都一定要他下地狱!到了地狱永不超生!他别生儿子!…………”
夏流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与面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对视着,铜少生连忙打断:
“大舅,别说了!”铜少生面色难看地咽了咽口水,“让我来招呼吧。”
铜马轻轻嗯了一声,又马上抬起手来,又脸色热情地道:
“弄一碗面给你,铜马马肉面让你尝尝!”大有一副不好吃,你来找我的表情。
“好。”
“不要放葱花。”
铜马离开座位奔向了灶台,只留下两个人在大厅里。
“我认识你。”
夏流扭着头有意思的看向他一副呼吸不畅的模样,用手轻轻抚摸着身旁孩童的头道:
“过来喝茶。”
说完便轻轻拿起茶壶倒在面前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铜少生面如死灰的走过去,小生的渴求:“求你放过这里的人。”
夏流面色和蔼的说了句坐,便拉着他到座位上,又有些孩童般天真的问他:
“我像不像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铜少生瞥了一眼孩子的睡颜,又像是不忍直视般的闭了眼,轻轻摇了摇头,整个人的腿不停的发颤。
“那不就完了?”夏流用很是和蔼的语气说道,仿佛道理本该如此。
“我…儿…没…?”
刚才还有些开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愁苦,“我生女儿又会怎样?我做错什么了?”
“我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们互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杀人?”
“杀人有理由啊。”夏流笑着质问着他。
“我八岁那一年就已经开始杀人,那时候我义父就跟我说,小流,没问题的,你想杀哪个贼人就杀哪个贼人,因为你是雨少卿的儿子。嘿嘿哼~”
铜少生艰难的摇了摇头:“这是歪理。”
夏流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的双手抱胸:“枉你为人师表,那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怎么教育下一代?做坏事就要受报应。”
“欺压老百姓的时候,老百姓会怕你,不怕你的时候,那就是死路一条。桀桀桀桀~”
正是因为一年前的事,他才回不了京城,可那群王八蛋做的事情天怒人怨。
强抢民女,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还勾结土匪,仗着自己亲爹是个大官,在地方为非作歹,还邀请乞丐来一起开…
贩卖人口,苛捐杂税,谎报圣旨他们都敢!
偌大的一个郡,官官相护无人敢说,只可惜遇到了他。
还是义子的身份好用,他女儿身的事情,除了小白就只有大哥二哥还有义父知道,而小白也被他下了神魂禁令,无法透露秘密。
平常也一直以男儿身来做事。
威望都是一寸寸血染出来的,他一介孩童都能闯下血浮屠的名声,难道还不能够治这几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