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前尘尽坎坷,新雷第一声(1 / 2)笼中雀,匣中剑首页

所谓病去如抽丝。

这病来得气势汹汹,病体疲乏暂且不论,精神上的颓靡使得晏昭不得不卧床休整。她头上的伤口早已被处理过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惫懒的倚着,瘦削的手指虚虚捏着书卷。

放置在中央的金雀尾香炉正燃着,丝丝缕缕的薄烟飘散在空中,与空气中的冷气纠缠在一起沁入了她的心脾,令她无故躁动的精神得以安抚。

“终于敢来见我了?”

晏昭突然出声,将候在一旁的温五娘吓了一跳。她低头思索着这话里的隐秘,一抬头,冷不防发现不知何时一道墨绿色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下意识吸了口气,再看见对方脸的时候骤然放松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相触,没有往日的熟稔默契,反而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主上。”声音也与往常大有不同。

温五娘正狐疑着,却见晏昭摆了摆手,她只好按耐住心中疑虑,福身告退。

见她离开后,常乐水立刻俯身,单膝跪下,向晏昭告罪,“乐水有愧于主上。三年前执意留在燕都,却未能替觅得旧时案件的线索踪迹,反教他人占得先机,使得主上今日要遭受他人胁迫。”

“此事与你无干,又何必自扰?”晏昭放下手中书卷,虚虚抬手让他起来。“我在明月山庄已经算是窃得了三年光阴,若能了解夙愿,留在燕都作为我的埋骨地也未尝不可。”

她勾起唇角,自嘲一笑,又接着说道,“如今朝中局势纷杂,即便我无意,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你当初选择留下,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倒真成了我的助力。”

常乐水眼中的苦涩转瞬即逝,他熟知主上的顾虑,也知她看似超脱,实则日夜都在痛苦的煎熬中。说再多劝阻的话,也不过是旁观者无关痛痒的体察罢了。他不欲将这些心绪表露出来,于是垂首应道,“乐水必竭尽所能。”

“倒也不必如此紧绷,”他遮掩情绪的本事不小,如同他对自己的心思揣摩得七七八八,晏昭对他也算得上是十分了解,

“乐山就在府上。你们兄弟二人多年未见,当初的不和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冲突,也勿要因此生了龃龉。”

晏昭话里的关怀体贴他放在心上了,却仍旧不免生出了羞赧之情,最后也只能干巴巴的说道,“乐山那个武夫哪里会想那么多。既然已经在燕都了,见与不见也不急于一时。主上在明,我在暗,也不必过于担忧那些宵小了。”

“这几年我借由丹朱的钱庄生意安插了不少亲信,再加上那些人透露的信息,朝堂上下不说了如指掌,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找不清方向。”

晏昭点头,“你的能力,我自然放心。”

见她面无波澜,乐水便知她兴致不佳,遂有意提起了一桩热闹事,

“当前燕都最瞩目的事情,当属皇帝亲封的静安郡主与荣国公胞弟的亲事了。一个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另一个也是簪缨世家的名门公子,看着也是匹配。只是这位郡主的名声不佳,倚仗皇帝盛宠,强求了这桩婚事,不知有多少人怜惜着这位俊雅公子。”

“荣国公手握实权,皇帝竟然答应了,想来确实很宠爱这位郡主了。”晏昭倒真是起了几分兴致。

这桩金玉良缘的喜事,于当事人之一,荣国公府众人来说,似乎愁苦要多过喜悦。

“爹,小弟娶静安郡主当真已无转圜余地?”问话的是如今的荣国公柳千山。

“能拖延到陛下回朝已是极限了。我亲去宫中问了贵妃娘娘,陛下对这门亲事是乐见其成的。”

老国公话里话外都是无奈与勉强,静安郡主的恶名燕都里人尽皆知,只是她受长公主荫蔽,又得皇上的宠爱,当真是无可奈何。

父子两人脸色难看,他们对这位静安郡主生不出一丝好感。

恼怒至极,话里也失去了往日的分寸,“前些日子静安郡主还当街纵马,冲撞了好几户商家,差点被告上御史台,她再这样无法无天下去迟早要闹出大事。娶了她,怕是家宅永无宁日了。”

“慎言!”老国公横他了一眼,但此事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只能化作叹息,“冤家冤家!”

看父兄二人为自己的亲事烦忧,柳千鹤心中不忍。

老蚌生珠,老国公夫人生下他后,不久撒手人寰。虽无母亲教养长大,但长姐和兄嫂待他若亲子。他自小聪颖好学,喜好音律诗文,常出入风雅之地与众友交际,在燕都薄有才名。且生得貌比潘安,家中更是声势显赫,兄友弟恭,不知是燕都多少待嫁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他生性风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而家中姐嫂也曾替他操持担忧,但见他确无成亲之意,也就任他去了。

怎奈世事难料。

“父兄不必再为我烦忧了,也切莫因此伤了长姐与陛下的情分。既然这门亲事已成定局,我娶便是。”柳千鹤淡然一笑,俨然不将此事凡在心上。

“可那毕竟是你的亲事!那位静安郡主实在是,实在是太过荒唐…”

无怪荣国公府众人对这门婚事不喜,绝非只因是静安郡主的骄横,更因为当初这婚约定得不明不白。

今年年初,柳千鹤与诗社好友同去踏青,怎料正正好撞见了这位郡主与旁人起了冲突,不慎落入水中。左右侍卫都不在身边,人命关天,便顾不得男女大防,凫水救了她上来。哪知就这样被她纠缠脱身不得,先斩后奏求了陛下赐婚。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算是成全一桩英雄救美的佳话。让他们觉得膈应的是,静安郡主与人起冲突的缘由竟是为了争夺南风馆里的一个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