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葫芦人(1 / 2)擦肩可知否首页

我只想快速离开,这费劲的汉语,一口气憋的喘不上来。最后一次见古丽,是我调离岗位,去车站巡逻,她亲自找过我,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与初相识,她只是个单纯的姑娘,现在找我,拎了很多零食跟水果,社会气息浓厚,真做到一口流利的汉语。抽烟敲烟嘴两下,烟灰翘起食指一弹,一套熟练的动作,让我很好奇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如此大,出于对人的尊重,我不想打听,她的话里话外,我也明白她做什么的,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看着古丽前后变化,我又不知道怎么再打开话题,硬挤出一句:“你是把汉语都学会了,我到现在还不会说,再教我一句吧。”

古丽:“卡奇拔毛,卡奇拔毛。”

我问啥意思?

她说欢迎您来。

于是我见旅客就喊:卡奇拔毛,卡奇拔毛。

车站一维族姑娘忙捂住我的嘴:“可别在喊了,丢死人了。”

我忙说:“不是欢迎您的意思吗?我刚学的。”

车站姑娘小声在我耳边道:“就是你们汉族人喊的:废铁有没有,破烂有没有。”

我苦笑道:这孩子,真的变坏了。

直到我退休也没听过古丽的消息,也随那次见面,想说的话都石沉大海。到常见到她的父母,施工塑料布围的简易房子,老哈里卖烤肉,老婆热娜卖拉条子。哈里时常在我们吃烤肉时炫耀:“丫头子嘛,每月400块钱,家里头的,寄。”

老热娜的拉条子我从不吃,因为我看见过她抠脚后跟,黢黑黑地老茧,呲出脚皮,像是破旧屋掉落的墙皮,随手扯去一块又挠挠,没洗手直接和面。这事从没跟任何人讲,不知道自己内心,是怕影响她生意呢,还是乐意看别人吃抠脚面。时常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别人去吃拉条子就偷笑。调皮的内心世界,更说不明白。

对于工作中困难,是有的,我也不能说自己就是钢筋铁骨,怕累的不止我一人,我们这些稳扎稳打的人硬挺着。‘大宝贝’们是吃不了这苦,作业中故意?伤脚的,杀鸡取血装塑料袋含嘴,关键时刻吐血装肺结核的。忍痛针扎小腿,干活流汗就冒血的;说这是血小板减小性紫癜病,请假事由也没放过自家爹妈。父亲母亲住院,鼻、喉、肝、胃、肺、一整套的病变,肝腹水,让人感觉这太整齐的病,医院的生意可是爆满。奶奶死爷爷死,回家送葬七八次没死成的。红白狼疮需要住院的,只要一上班,腰疼、腿疼、牙疼、脑袋疼、胳膊疼五花八门的请假由头。

领导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医院开的病假条都不算,要有住院明细单。诊断证明,‘大宝贝’们没法做到,也就消停了很多。对于浑身哪哪都疼的人,领导杀手锏就是~头疼去给我背题,参加月考,及格分数线90分,不及格的扣1个季度工资。脚疼腿疼的人跑10公里,汽车跟后面,随时对讲机汇报,跑不下来的按旷工处理。手疼胳膊疼的砸洋镐,把人名写在钢轨上,班长盯着,看砸几百米,一趟车过去,谁夯实的基床落道,没砸结实,钢轨上的名字抄录下来,这月扣奖金。

我们也会暗地里笑‘大宝贝’,工人的脑袋始终玩不过领导,没那金刚钻还要去装病。一段日子下来,很少有人请假,并不是说都不请,还是会有一两个冒尖扎刺的。

木合买提师傅一请假就是回去送葬,工长挠头无奈:“这次请假,你奶奶第三次送葬,是不是该换人了,要不给你开个长期,回家把那些破事处理完,别满嘴跑火车,今天奶奶死,明天奶奶死,不想干,走人,打辞职报告。”。

木师傅挤出孜然味道的汉语:“领导不相信人的可不行,在家奶奶不行,快要塔西啷了(死了),送去医院,又行了嘛,我有什么办法,这次是我爷爷不行,塔西啷了,请个假,回家一趟,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