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甄三娘很支持山寨下一代的教育大计,从不会打断他上课,今天……
林庆心中疑惑。
想想前几日拒接“闯字令”的事情,顿时,心里有股不好预感。
当即不再与赵泉安拌嘴,抬脚快速离去,还未走两步,前者却又喊道:
“林庆,高迎祥风头正盛,应付那些人,收着点脾气。”
“呵!我脾气很不好吗?”
……
“我脾气已经够好了的!”
甄三娘对着下面男人咤声怒喝:
“闯王接二连三于我的地盘上掳人,我一再忍让,怎么……如今还想侵占我们西九边不成!”
“哈哈哈,甄三娘言重。”
应声说话的是一名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瞅着年龄不大,嘴边却须满了胡子,乌黑茂盛,浓密整齐。
洪亮声音通过茂密的胡须,好似都被渲染得铿锵三分。
双腿微开,坐姿倒是恭谨,然而上半身的两条手臂,却十分随意地搭在扶桌。
五根手指宛若虬枝,上上下下动个不停,一枚铜制令牌于指股间灵活翻飞……
顺从屋檐下漏进来的光华,明晃晃可见,令牌上嵌着一个峥嵘大字:
——闯!
青年人叼着微笑,道:“当今天下,民怨四起;朝堂之上,蝇营狗苟,明廷败亡之相尽显。
如今,我们三十五路诸侯齐聚,诚邀甄三娘一起共议天下,何来侵占甄三娘的山寨之说。”
“就是。”
甄三娘另一侧的下手边坐着一个老者,在此时接口:
“三娘啊,上次咱拒绝闯王,如今闯王又派人邀请……依老头子看,闯王这是爱惜贤才。诸葛先生,也不过三顾茅庐,难道我们还等闯王第三次派人来请不成?”
“哈哈哈!”青年男子朗声一笑,道:“甄五爷说笑,我舅父可没那个闲心思,不瞒诸位……三十五路诸侯不日将选定盟主,一旦盟主位子确定,后面事情,谁都说不准呐。”
话里是说不准,话外意思却十分明显。
扯大旗起事,必然要联合或者说吞并一切能吞并的力量,以壮大自身。
远的不用类比,就拿时间线最近的,北边那个靠着十三副遗甲起事成功的努尔哈赤来说。
后者一步一步建立金国的发展史,可不正是无数深山老寨子里…属于野人女真的血泪史。
抢粮、抢钱、抢人都是浅层面的基础操作,最杀人诛心的,还属努尔哈赤的那套“奴主理论”。
野人女真被按着薅羊毛,应当是受害者,本该对努尔哈赤怨恨非常才对。
可实际上,这些苦哈哈们被建州女真抢去之后,努尔哈赤直接大手一挥,“八旗”二字跃然纸上——玩起了阶级差异化管理。
一个个世世代代居住在深山老寨中,向以捡蘑菇、挖参人、采松子为生的苦哈哈,何曾见过这等高端操作——初次经历,摇身一变,从原来的“二狗蛋”、“臭猪皮”之流,直接就成为了尊贵的八旗老爷。
如此,在继续对同为“野人女真”的同胞们施加掠夺时候,这些新晋八旗老爷们早就忘了…自己才是被掠夺的那一个,嗷嗷叫着,冲在第一排。
为得那无非是……同胞再见自己之时,跪在地上的“邦邦两头”,跪在地上的“老爷吉祥”。
阶级嘛,但凡让他享受点特权,死了命他都会去维护。
紫金梁王和尚、老回回马守应、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闯王高迎祥……为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汇聚几十万的民众,无外乎也是此种道理。
先和你讲情面,讲不通就抢你,抢完就让你享受,享受完就拉你一起去抢。
当然,这种话明面上不能直接说,否则与威胁无异。
西九边山寨毕竟还有点实力,兵革相向难免伤亡,这也正是“闯字令”第二次来临的根本原因,大家都是人精,自也明话中暗指。
“原来如此。”
甄五爷当即故作一脸恍然。
接住话头后,又赶忙对坐在中间的甄三娘规劝:
“三娘啊,不是我说,这事咱就别听那书生的了,现在世道……读书还有什么用?难道真去考状元郎不成?”
说着,甄五爷又转向另一人,
“二娘,你来说,老头子我说的在不在理?”
甄二娘大脸盘子一顿,苦涩回道:“五…五叔,我……这事您……您就别问我了吧。”
甄三娘轻叹了声,“哎!五叔啊,您老不是不知道,高迎祥那些人…就是,就是流寇啊,咱们岂能……”
甄五爷圆目一瞪,眉梢白胡子翘了翘,“流寇?流寇怎么了!现在是流寇,以后呢,谁说得准?老朱家还是叫花子呢!”
“哈哈哈……”青年男子大笑:“甄五爷说的不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他朱姓乞丐做的,旁人也能做的,我们三十五路诸侯……”
“好一个三十五路诸侯,堪比十八路诸侯强出一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