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紫金色弹墨祥云纹缎束腰长袍，头戴灵犀垂叶冠，鬓若刀裁，面若墨画，桃花眸轻佻浪荡，眉宇间桀骜不驯，他左手搭在小姑娘腰间，右手紧拽缰绳，歪头弯唇间，鲜衣怒马的少年人有了具象化的表达。

这等姿容，看呆了不知多少女监生。

“这、这同文武天龙台上的画像是一个人？”

“此等少年只应天上有，怎会下凡间来到人间一游？方才到底是谁说薛世子容貌比之封小侯爷更甚？”

“这、这真是封小侯爷......？”

所有人都在惊叹。

在无一人敢上前拽住受惊的马时，他未有半分踌躇便旋身入校场，顷刻间便驯服马儿救下花汐。

难怪京都内至今未有人盛名可出封小侯爷左右。

如今得见少年风姿，实属风华绝代。

嗡然的议论声开始响起。

还在诚诚恳恳设马障的薛城万面色难看，盯着马背上的封袀一动不动。

马匹步履健稳，花汐原本仓皇无措的心放回了原地。她早在听到封袀声音的那一刻，就僵直在了原地。

她懵然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封袀已经吊儿郎当地靠在了她颈边，“汐儿宝贝这么久都不回头看你夫君一眼，我可要伤心死了。”

他哼笑着单手驾马，搂着花汐的那只手一用力，直接让背对着他的小姑娘一个旋身，成了二人面对面的坐姿。

就像在多年前的骑射考核校场上一样。

“花小汐，没你的日日夜夜果真是难熬，但你夫君幸不辱命，来娶你了。”

可怀里的小姑娘没出声。

封袀一愣，抬手托起她软乎乎的小脸，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泪流满面的花汐。

方才纵马轻狂的封小侯爷慌乱地一抬手替她擦眼泪，“花小汐，你哭什么？”

他甚是珍爱她啊。

见她落泪，他只觉天都要塌了。

花汐咬着唇，杏眸紧紧看着她，眼泪一个劲儿的掉。

封袀越擦她眼泪落得越凶。

他手忙脚乱地又把她摁进怀里，便听哑着声的花汐说，“我好想你。”

好想你。

封袀心都要碎了，“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离开我们家花小汐，成不成？”

小姑娘哭得伤心，呜咽着说，“你不准骗我。”

封袀轻拍着她纤弱的背，“不骗你，绝不骗你！我们汐儿这么漂亮乖巧的小娘子，疼都来不及，哪儿舍得骗她啊？”

花汐本还伤心着，被他这样一说，觉得羞窘，哭也忘了，耳朵尖一点点红起来。

她仰了仰头，嗔怪地推了他一下，“封袀，你怎么又这样！”

封袀哼笑挑眉，“我又哪样？”

花汐眼眶还红着，眼尾昳丽旖旎，她瞪了他一眼，“你总说些孟浪之语。”

马匹行得平稳，封袀故意逗她，“我方才哪句是孟浪之语？”

花汐一怔，思索了半晌他方才好似确实没什么露骨之言，虽是暧昧，但也并非‘孟浪’。

岂料封袀俯首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轻笑道，“我知道了宝贝，难道是‘疼你都来不及’这话让你误会了？”他轻触了下她耳尖，“也是，怪我没说清楚到底是在平日里疼你，还是在......床上疼你。”

花汐耳边一麻，又听他这般之语，实在是受不了，她红着脸身子往后撤，却被封袀锢着腰，她一退，封袀就把她往前一拉，她再退，封袀就再一拉。

花汐尝试几次无果，快急哭了，她愤愤嗔怪，“封袀！你你你是土匪嘛你！”

少女的话散在春风里，熟悉得让封袀一下子愣住。

那日也是如此。

他不顾花汐阻拦翻身上马，小姑娘抱怨似得骂他，“你是土匪吗你！”

那时挚友都在身边，他侧目就能看见欢呼喝彩的江野，一脸促狭玩味的谢长歌，惊掉下巴的蒋飞，颤颤巍巍的于良，还有他紫班的所有同窗。

如今在同样的地方，他偏头望过去，却无一人是旧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悲伤，寂寞，空洞，失落。

花汐似乎感知到了封袀的情绪。

那是她在来国子监后每日每夜都有的心境，叫做‘怀念’。

校场外的监生在热烈地议论着二人。

直到有人提醒说，“汐同窗！你的箭术还未测呢！”

花汐恍然间回神，封袀也听到了。

他弯了弯唇，桃花眸透过不远处林立的箭靶，看向巍然而立的文武天龙台。

巨大的牌匾正在靶心之后。

封袀低声在花汐耳边弯唇道：“汐儿，我来带你射箭。”

她无条件信任于他，点头说好。

花汐碧绿软缎裙摆飞扬过天际，封袀再次从背后拥住她，校场外簇拥的监生都在目不转睛盯着他们。

封小侯爷能带着花汐射中靶心吗？

只见枣红色的骏马正沐浴在落日的橘色橙光下，显得剽悍神骏。马背上的少年捞起挂在侧马上的大弓，递到花汐手上。

骏马在校场上驰骋，他覆上她的手，拉出紧绷的弧度，在所有监生的注视之下，箭矢遽然划过长空，在盛大的落日之下，裹挟着劲风，直直冲穿了朱红色的靶心，拖着如虹箭尾，轰然间撞击在靶心后方圣上亲提的文武天龙台白玉牌匾上。

众监生惊呼着震撼于二人遒劲的力道，欢呼声喧哗沸腾，响彻整个校场。

那金色箭矢未曾损害牌匾丝毫，而是在轰然巨响中迸溅成碎裂的金光，笼罩在整个天龙台上。

那里面有花汐和封袀在曾经国子监的三千同窗。

金光灼灼若烈阳，在黄昏的霞光里竟可与日争辉。

文武天龙台的所有画像都被覆上了镀上了一层暖色。

那画像在熠熠光芒下显得更加逼真，仿若他们所有人都还在。

封袀拥着花汐，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和惊叹中湿了眼眶。

他们坐在马上遥遥肃穆望向天龙台，回想着挚友还在时的国子监。

那年盛夏小窗外蝉鸣聒噪，高树亭亭如盖，紫班学堂内热烈欢腾，树影下是斑驳了一地的年少岁月。

老人家总是说，少年本就是马不停蹄的错过和相遇。

但我思念的你们啊。

愿我们在此去经年的某时某刻，在长灯如龙的上元灯会，在芙蓉街头，在国子监太学门口，在清风中，在明月下，得以再次相逢于这人间。

那时我们举杯对饮至天明，笑谈你我铭记史册、永不落幕的十六七岁。

——全文完——

本想再次往后写到袀爷和汐儿大婚，也本来想写到国子监同窗们再次相聚。

但悲欢离合乃世间常态，在这场和初遇时的骑射测验相呼应的重逢里，总觉得故事在这里停笔最合适。

后续会有袀爷和汐儿的现世番外，以及神界篇番外和君澜阎宝的番外。

谢谢小可爱好久好久的陪伴，我不是个很好的作者，笔力和情节也总有不妥善的地方，但还是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喜欢，下一本书一定争取为你们带来更好的故事。

夏天永不停歇，少年也永远热烈。

这本书在夏日里完结，但他们的故事永远在继续。

山高水长，我们下本书再见。

——迢迢北冥有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