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二年，春二月，汴州。

城头外，桂树下站了几个人，还有一匹白马。

桂花落下，正掉在灵烟头上。

“别动，头上有桂花花瓣。”肖羿辰抬手去拿桂花，看着低头的她。

她这两年变得沉静了，是那种自信迷人的沉静，她有目标并不懈努力。阳光划过她长长睫毛，明亮莹洁，愈发显得魅色无边。

他当时直接把她带到汴州，此地暗地不听朝廷号令，而且靠近淄青，很难有人及时查到她的消息。

“当初幸得肖公子相助，并为我寻回弟弟和短刀，我此次离去，是心中所愿，他日定当报答公子。”

“记得你说过，一年后便回，守住承诺当我两年婢女，我可是看好你冠绝天下的琴技。”肖羿辰戏谑道。

“嗯。”灵烟回答，看着旁边有些呆呆的小山，依旧紧紧抓住她的衣服，似有颤抖，“姐姐知道你舍不得，你要好好念书，等姐姐回来。”

小山看着肖羿辰，然后放手。

一身男装的灵烟想着这条路两边都在战争，她决定往南边去，看看为何久战不胜。

她看着马上行李，上马向南奔驰而去。

男孩乖顺的被带下去。

“主子，万一她不再回来怎么办？”无影问。

“宿世姻缘是断不了的，但我要的是心，不能逼太急。而且待她累了，无处可去，总会回来。”肖羿辰看着那抹离开的身影，冷眸看不出情绪。

无影想到主子当初把王青栩引向长安皇宫，以及后来王青栩闯后宫的遭遇，摇摇头。

抢谁不好，非要抢主子的人。

他如今改名王守澄，竟也能混出几分样子，还好不能再抢主子的人了。

大雨刚过的晴天，晨光更好。

“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无影看着主子，漠然摇头。

肖羿辰嘴角勾起，带着邪气：“我小时候闯入了禁地，记起了一些事情。原来禁地便是命星的一个阵口，如今那禁地变幻方位，再难找到，灵烟血脉非凡，定能带我再寻到那地方。那地才能记起更多事情，使我懂得如何运用灵珠，提高武力，才能对抗那个道士。”

最近一个茅山道士盯上了灵烟，主子只能先放她离去。

无影默默看着主上。

且说灵烟奔波来半天，停了下来休息吃食，刚下马便闻得树下一片臭味。自是知那应是饿死的人，只是那尸体很小，像个小孩，一路上见了不少尸体。

她抬眼望了一下毒辣的正午赤阳，换了一颗树坐着，陷入沉思。如今是宣武境地，离忠武淮西交界不远了，越靠近战场，看到的一切越使她震撼。

没有国哪有家！

当初唐太宗征战天下，后于民休养。国家安定，人民才会安乐。

“救命啊…”

突然附近传来微弱的喊叫声。

她沿着声音走了百来米，看向一处草丛，竟见一个毁容男子在轻薄一名少女，那少女的脸已经被打出了血，眼睛渐渐如死灰，却依旧没有放弃喊叫。

她自背后拿出小弓箭，搭弓，瞄准。

咻一声箭疾冲而去。

魁梧丑陋男子感觉有人到来，转身看时，一箭直没入他手臂，那放于胸口的手顿时鲜血淋漓。

“啊。”他大叫一声，抽离了粗厚大掌，凶狠的看着来人。

见是一个纤弱少女，便起身挥拳打去。

灵烟脚步灵敏，一闪而过，然后一脚踢在他裆下，他目眦欲裂的捂着那处，匆匆离去。

“站住，把衣服脱下。”灵烟冷声道。

中年男子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知这纤弱少女有几分武力，他哆哆嗦嗦的脱下长衣，捂着剩余内裤奔走远去。

“姑娘你怎么样？”灵烟走近。

少女吓得后移，一脸惊恐。

见少女依然是受惊模样，灵烟似想到了什么，她拿下头上簪子：“我也是女子，你看。”灵烟放下头发，一头乌发倾泻。

“来，穿上。”灵烟看着十多岁少女一身破衣，把那男子的衣服递给她。

“谢谢！”

那少女才退去惊惧，小心的躲到草丛后换了衣服。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灵烟看着小步走过来的大约十多岁的少女，问。

她低着头小声回答。

“我叫吕姻雪。去年家乡大水，家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人，后路遇一位大哥哥帮忙，我们两人相依为命。”

灵烟当然知道去年饶州大水，漂失四千七百户，当时街上除了议论战争，便是此事了。

少女眼睛渐渐红了：“徐大哥说朝廷与淮西成德两役作战，流民越来越多，于是他说要去参军。他去了半个月了，我很想他，经过几个城池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没想到遇到了山贼。”

灵烟一边插好发簪，一边听着。

少女泣声道，“我差点就没法再见他了。”

“没事了。”灵烟看着如此娇弱少女，看来是极喜欢那位公子了，锲而不舍不惧险阻走了几座城池。

“这处盗贼流寇甚多，我们先入城避一下。”灵烟一边把弓放背后，一边带着她往城里走。

心想，刚才那人赶在城外附近大胆犯事，必有靠山，先入得城去，以免再生事端。

少女这时才平静下来，真正打量着灵烟，她那么漂亮，箭术也那么好，她的小弓箭，似乎有些眼熟，便惊讶道：“你这个弓与大哥哥的弓好像。”

灵烟一惊，停下脚步。

心忖：“只有徐大哥制箭手艺如此精致细小，巧夺天工。难道她认识徐大哥？”

灵烟忙问：“你大哥哥姓徐？”

姻雪道：“你怎么知道的呀。”又摸着头不好意思害羞回答：“好像我刚来说了。”

想到第一次见徐大哥，她这个动作与徐大哥真像。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直接些，她容易胆怯害羞。

“他去了哪处军营？”灵烟问。

“唐州李愬将军的军营，当时他看着一块奇怪的小石头，唐州二字格外灼亮，他便说李将军必是个得民心，体桖士卒的好将领…”话未说完，已被人打断。

“你们给我站住。”

灵烟看到不远处来了许多人，凶神恶煞，威猛矫健。其中一人便是被她射伤的丑陋男子，他带了同伙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