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鹤飘落庭中,身形微晃,已奔入大厅,抓起谭青,疾向薛神医冲来。厅上众人都怕他伤害薛神医,登时有七八人抢上相护。哪知道云中鹤早已算定,使的是以进为退、声东西击之计,见众人奔上,早已闪身后退,上了高墙。
站于远处看热闹的李平安喝道:“留下罢!”右脚迈出,飘忽之间已然追上云中鹤。探手一抓,抓住云中鹤的胳膊,北冥神功全力发动,那云中鹤全身内力便如同决堤的大江一般狂泻而出。
云中鹤脸色大变,想要喊,已经无力发声。
勉力抬起右臂指向李平安。
“化……功……大……”法字没有说出来,李平安内力一收再一吐,已然震碎云中鹤心脉。
李平安手一松,云中鹤便沿着墙缓缓坠于地上,眼看着不活了。
薛慕华自是知道李平安是为自己出气,看向李平安的眼光充满了感激。
乔峰撇了一眼李平安,扭头对游家兄弟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到:“两位游兄,在下今日在此遇见不少故人,此后是敌非友,心下不胜伤感,想跟你讨几碗酒喝。”
其实乔峰见李平安轻描淡写拿下了云中鹤联想到杏子林中李平安杀全冠清之事,心中隐隐已经有了惧意。
游驹当即吩咐庄客取酒。聚贤庄今日开英雄之宴,酒菜自是备得极为丰足,片刻之间,庄客便取了酒壶、酒杯出来。
乔峰道:“小杯何能尽兴?相烦取大碗装酒。”两名庄客取出几只大碗,一坛新开封的白酒,放在乔峰面前桌上,在一只大碗中斟满了酒。乔峰道:“都斟满了!”两名庄客依言将几只大碗都斟满了。
乔峰端起一碗酒来,说道:“这里众家英雄,多有乔峰往日旧交,今日既有见疑之意,咱们干杯绝交。哪一位朋友要杀乔某的,先来对饮一碗,从此而后,往日交情一笔勾销。我杀你不是忘恩,你杀我不算负义。天下英雄,俱为证见。”众人一听,都是一凛,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她双手捧起酒碗,森然说道:“先夫命丧你手,我跟你还有什么故旧之情?”将酒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说道:“量浅不能喝尽,生死大仇,有如此酒。”说着将碗中酒水都泼在地下。
乔峰默然无语的举起大碗,正要一饮而尽,却听得有人喊道“乔峰且慢饮这碗酒!”
乔峰抬头看去,发现阻止自己喝酒的正是刚才杀死云中鹤的那人。
“这马夫人么,呵呵。”李平安看向了马夫人。“看来我说过的话你忘记了。”
马夫人认出李平安正是杏子林中那人,内心惧怕。悄悄挪动自己的脚步,慢慢隐于众人之后。
“这碗酒你就倒掉吧。”
乔峰不明所以,但既然对方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有其缘故。但现在已顾不上去仔细询问,姑且听李平安的话倒掉了碗中的酒。
马夫人退后,徐长老跟着过来,一言不发的喝了一大碗酒,乔峰跟他对饮一碗。传功长老过来喝后,跟着执法长老白世镜过来。他举起酒碗正要喝酒,乔峰道:“且慢!”白世镜道:“乔兄有何吩咐?”他对乔峰素来恭谨,此时语气竟也不异昔日,只不过不称“帮主”而已。
乔峰叹道:“咱们是多年好兄弟,想不到以后成了冤家对头。”白世镜眼中泪珠滚动,说道:“乔兄身世之事,在下早有所闻,当时便杀了我头,也不能信,岂知……岂知果然如此。若非为了家国大仇,白世镜宁愿一死,也不敢与乔兄为敌。”乔峰点头道:“此节我所深知。待会化友为敌,不免恶斗一场。乔峰有一事奉托。”白世镜道:“但教和国家大义无涉,白某自当遵命。”乔峰微微一笑,指着阿朱道:“丐帮众位兄弟,若念乔某昔日也曾稍有微劳,请照护这个姑娘平安周全。”
“乔兄请放心,阿朱姑娘就交给我了。”李平安在旁边插了一嘴。阿朱姑娘和自己沾亲带故的,顺手也就救了。自己的便宜师侄薛慕华可是就在跟前呢。
乔峰眼见李平安做出承诺,心下大定。更是放开酒量和其余帮会门派中的英豪一一对饮。眼看他已喝了四五十碗,一大坛烈酒早已喝干,庄客又去抬了一坛出来,乔峰却兀自神色自若。除了肚腹鼓起外,竟无丝毫异状。殊不知乔峰却是多一分酒意,增一分精神力气,连日来多遭冤屈,郁闷难伸,这时将一切都抛开了,索性尽情一醉,大斗一场。
他喝到五十余碗时,鲍千灵和快刀祁六也均和他喝过了,向望海走上前来,端起酒碗,说道:“姓乔的,我来跟你喝一碗!”言语之中,颇为无礼。
乔峰酒意上涌,斜眼瞧着他,说道:“乔某和天下英雄喝这绝交酒,乃是将往日恩义一笔勾销之意。凭你也配和我喝这绝交酒?你跟我有什么交情?”说到这里,更不让他答话,跨上一步,右手探出,已抓住胸口,手臂振处,将他从厅门中摔将出去,砰的一声,向望海重重撞在照壁之上,登时便晕了过去。
这么一来,大厅上登时大乱。
乔峰跃入院子,大声喝道:“哪一个先来决一死战!”群雄见人了神威凛凛,一时无人胆敢上前。乔峰喝道:“你们不动手,我先动手了!”手掌扬处,砰砰两声,已有两人中了劈空拳倒地。他随势冲入大厅,肘撞拳击,掌劈脚踢,霎时间又打倒数人。
乔峰艺成以来,虽然身经百战,从未一败,但同时与这许多高手对敌,却也是生平未遇之险。这时他酒意已有十分,内力鼓荡,酒意更渐渐涌将上来,双掌飞舞,逼得众高手无法近身。
薛神医医道极精,武功却算不得是第一流人物。他于医道一门,原有过人的天才,几乎是不学而会。他医术如神之名既彰,所到之处,人人都敬他三分。他向人请教武功,旁人多半是随口恭维几句,为了讨好他,往往言过其实,谁也不跟他当真。他自不免沾沾自喜。此时一见乔峰和群雄博斗,出手之快,落手之重,实是生平做梦也想象不到,不由得脸如死灰,一颗心怦怦乱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用说上前动手了。
“慕华,你看那乔峰的武功与你师父相比是谁厉害?”李平安见薛慕华神态不对,就走到薛慕华身旁,拍了下薛慕华的肩膀问到。
薛慕华心中自然是自己的师父占第一位的,但要说师父比眼前的乔峰厉害,隐隐觉得不对。要说乔峰比自己师父厉害,那是绝计不会说的。
“我离开师父十多年,不知师父武功精进几许,却是不好判断。”
“这乔峰天生是练武奇才,随便一种粗浅的武功到了他手里都能爆发出莫大的威力。而你则是医学天骄,救死扶伤,活人无数,却也不用妄自菲薄。”
“师侄受教了。”薛慕华自是不敢反驳李平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