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下,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执笛而坐。清风悠悠拂来,那笛声清脆悠扬,恰似流水潺潺,又仿若风过林梢,婉转灵动。
半晌,笛声渐止,宛如余音袅袅绕梁,而竹林下的妙人也如同惊鸿一瞥,转瞬不见踪迹。
是夜,巨雷轰然炸响,大雨倾盆而下。整座山上树木枯黄,仿若被抽去了生机,唯有竹林和常年翠绿的迎客松依旧完好无损,在风雨中傲然挺立。
伏魔洞内,红衣少女正布设阵法,毅然割腕,以血为祭,绕着洞中仙台,口中念念有词:“今行逆道,奉我血躯,滋王出世。”
刹那间,天地瞬明,转而又下起大雪。
洞内女子亮起一双碧眸,碧绿的头发随着施法的动作起伏摇曳。倘若忽略此时女子那狰狞痛苦的表情和满身的血痕,倒真会以为是哪个仙子在翩翩起舞。
洞中归于沉寂,女子终是力竭倒在地上,鲜血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其中。唯有那双碧眸,依旧死死地盯着仙台,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喊:“天下之道,你该看一看的。”
忽而,仙台上现一静坐的红衣男子,黑发如瀑般垂落,眉间一枚血红印记,恰似一个翘着的鱼尾。男子缓缓抬起一双灰白的眼睛,望向女子。
臻有苓望着如神邸般的男子,看向他那一双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睛,艰难地张开口,却也只能发出如蚊虫般微弱的声音:“隰冥……”
石座上的男子起身,走向女子,轻挥衣袖,臻有苓化作一只通身碧玉的鸟。
那人修长白皙的手颤抖着,捧起被鲜血染透的鸟,向洞外走去。
臻有苓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思月崖的宫殿里。她尝试动弹一下,只觉浑身上下像被生生撕裂了一样,“大人,隰大人。”臻有苓绝望地喊着。
“我在。”隰溟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女孩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怎的非把自己搞成这般样子。”
“隰大人,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臻有苓紧紧盯着男子灰白的眼睛,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隰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臻有苓的声音已经颤抖,“您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隰溟轻轻握住臻有苓的手,放到床榻上,“苓儿,切莫悲伤。我本就是因这天地灵气而生的神,这世间如今虽不在我这眼眶之中,我却也是切切实实感受着世间。”隰溟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如阵阵微风,轻柔地传到臻有苓的耳中,臻有苓只觉得内心安稳了许多。
“隰大人,爹爹死了,这人间也没有娘亲的气息,爹爹告诉我不要报仇,可是,可是我看见桑不近那个怪物我就忍不住想杀了他,两百年了,我想杀了桑不近那老贼。隰大人,你爱这人世,可是世人将你害成这般模样,我向往这人世,可是世人害我家破人亡,世间道义真的值得我们守护吗,夫子,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臻有苓像是悬崖上初尝甘露的嫩芽,哭诉着扑到隰溟怀中,紧紧地抓住隰溟的衣袖不放。
隰溟看着眼前女子绝望又凄楚的脸庞,牙关紧紧咬住嘴唇。她那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翻滚坠落下来。隰溟有些不忍开口,伸手轻轻抚掉了女子的泪珠。
“苓儿,这世间的生死不应该困住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夫子好吗?”
臻有苓只觉得泪水难以遏制地顺着脸颊流下,两只手已经无力攥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感觉哭声在喉咙处翻滚着,终于破口而出。
就这样过了许久,女子脱力晕倒。隰溟给女子盖好被子,走出房门,给房间下了禁制,抬头冷冷地看着异常明亮的明月,双手握拳,极力忍耐着什么。忽而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只见一双血瞳,通身被黑雾缠绕,活脱脱像个出世的恶魔。
渐渐的,洞外雪停了,万物复苏,白茫茫的一片,树上点缀着几颗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