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广生的事情刚刚平息,家里收到了韩锦生的来信。信上说他所在的部队已经到了朝鲜,打了两场胜仗,正在休整。战事非常紧张,但战友们都士气高昂,大家一有时间就跟他学识字,很多战友都拿到了“扫盲证”。他和战友们一样有决心打跑美国佬,打赢战争。他会照顾好自己,请父亲放心,并问全家安好。随信还寄回了一张穿军装的照片。
韩玉川看完信,心里五味杂陈。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给三儿子写回信,写完了改,改完再写,再改,再写……最终回信的内容却只有寥寥几句:家中一切都好,勿念。安心打仗,多打胜仗,盼早日归来。
在这之后,韩玉川好像是突然之间就老了,整天心神不宁,做事时也总是丢三落四。有好几次,他下地干活后居然空着手就回来了,是乡亲们帮着送回了丢在地里的农具。韩钟生知道虽然爹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在牵挂着三哥。
五一年的秋天,韩玉川总算盼到了部队的来信。他接过信,连声说着“谢谢”,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信封上的字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捏着信,慢慢地坐到了门槛上,望着地面呆呆地发愣。
韩钟生心中一沉,意识到肯定是三哥出事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父亲,只能静静地站在父亲身边默默地抹着眼泪。
过了很长时间,韩玉川站起身,低着头,慢慢转身向屋里走去。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韩钟生,进门后回手关上了房门,把韩钟生关在了门外。
韩钟生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有些不知所措,既担心父亲,又不敢擅自进屋,无奈之下只好蹲在窗台下面仔细留意屋里的动静。
屋里没有一丝声音。不仅是屋里,院子里、街道上,乃至整个村子都鸦雀无声,静得使人窒息,让人心慌。
时间似乎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总算传出了父亲磕打烟袋锅的“咣咣”声。韩钟生站起身推门进屋,看到父亲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往烟锅里填着烟丝,打开的几页信纸散放在他身边的炕桌上。
见韩钟生进来,韩玉川赶忙用手抹了一把眼睛,用烟袋指指炕桌上的信纸低声说:“你三哥回不来了。”
听到父亲的话,韩钟生如遭雷击,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从内心里抗拒这个事实,不敢也不愿意去看那封信,好像只要不看它就还有挽回的希望。
在三个哥哥当中,三哥韩锦生是陪伴韩钟生时间最长的,也是和韩钟生感情最深的。韩锦生从小跟父亲习武,又是火爆脾气,是村里孩子们眼里的煞星,但却是韩钟生的守护神。他处处让着钟生、护着钟生,陪钟生玩,逗钟生笑。韩钟生真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全村人都知道在四个儿子中韩锦生是最像父亲韩玉川的,无论长相和脾气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韩玉川也从来不掩饰对三儿子的喜爱,他总当着外人的面说三儿子是让他最得意的。韩锦生的离世让韩玉川痛彻心扉,很长时间没能缓过劲来。
在1952年初的时候,韩钟生的二叔韩英欣给大哥韩玉川和自己的老婆卢琳捎信回来说,组织已经安排他转到地方工作了,现在在太原的一所大学任校长。工作稳定了,生活也可以稳定下来了,让卢琳带着孩子举家迁往太原团聚,如果大哥愿意也可以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