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枍先生，看。”

白枍凑了过去，明亮如白昼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永不停歇的回响自操作台上响起，无休止的回荡在耳边，一个由钢铁与流水构成的巨大圆球状构造物缓缓开合，如同跳动的心脏。

一个超越了惊艳本身的女人坐在钢铁之心前，双目低垂，如同永眠。

白枍的呼吸不由得放缓，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就惊醒了那个女人。

“这就是莉莉丝的寝宫。”夏娃的声音惊醒了白枍。

“那个巨大的机械就是莉莉丝的本体吗？”白枍压低声音。

“不...”夏娃摇摇头，同样语气轻轻，“那是重启机械——调停序列。”

“调停...序列...”

白枍想起了维利桑坦说过的重启，瞬间就明白了那堪称伟大的造物所蕴含的意义，这便是能够重启一整个星球的造物：“能毁掉它吗？如果它还在的话，杀死莉莉丝几乎不可能。”

“很难，几乎不可能。”夏娃难得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调停序列身遭那如同流水一般涌动的能量，“57年前，我们引爆了莉莉丝的宫殿‘乐园’之下的整片地层，让乐园全部沉入地下的熔岩之中，而且我们释放的针对机械的病毒也在地下磁石的作用也不断叠加，那位于地下深度五千米的乐园本应是任何机械的绝地。”

“那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我们成功破坏了莉莉丝的械体，可调停序列挺过了绝境。尽管流水防护暗淡了许多，几近破碎。”夏娃平静地叙述着维利桑坦提过却不曾向白枍透露过细节的战役，那场最接近成功的惨败，“但流水防护终究没有破碎，最后在无人启动的情况下，调停序列自主发动了重启。随着一圈又一圈的淡蓝波纹荡漾，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发动条件呢？既然不是莉莉丝驱动的话，那调停序列一定是满足了什么发动条件才会自主重启。”白枍随即向夏娃发问，直觉告诉他，夏娃一定知道调停序列的发动条件。

“从两百多年前莉莉丝控制了整个文明开始，这场战争已经重启了整整二十六次，而莉莉丝的数据库保留着每次重启前世界的数据记录。”夏娃从繁杂的数据中调出了重启记录，查询所有相同的数据，“你看。”

“人口剩余...50%、50%、50%...全都是50%？”在数万条世界纪录中，唯有这一条记录是26次重启尽数相同，白枍抬头看向夏娃，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这就是重启条件？”

“没错，当这个世界的总人口降到原本的50%，重启就会发动，这也是棋手们争夺‘船票’的规则之一。”

“只要一个棋手杀光其余所有棋手所掌握的死人军势，且自己的军势人口超过50%，他便满足了胜利条件。”夏娃肯定道，“当一名棋手连续三次在重启前失去所有军势，那么他便会失去游戏资格以及生命，而他所掌控的军势也会平均分给剩下的棋手。”

“那最后岂不是两名各拥有50%死人军势的棋手对弈？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失去任何一个人，就满足不了胜利条件...”白枍一下子便听出蕴含在规则之下的绝望事实，“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游戏，棋手们所追求的未来...根本不存在。”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棋手也并非束手无策，只可惜，觉醒者并不会被排斥于死人军势之外，也就是说，最后两人拥有的并不是各自50%，而是各自49.9999...%，永远到达不了50%，也就永远无法赢下莉莉丝的游戏。”夏娃轻描淡写地撕破了棋手高高在上的伪装，他们以棋手自居，却也不过是命运的囚徒，甚至在长久的折磨下，连精神都已经异化。

觉醒者无法打破的绝望重启，棋手亦无法打破。

“无解死局...”白枍感叹着，下意识便把这世界与他的母世界对比，无解重启与繁衍无存，究竟哪个更加绝望？都是缓慢的步入消亡的终局，孰轻孰重？

“不，还是有办法的，只需要一个外力轻轻推一把就好了。”夏娃认真的看向白枍，“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