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小路,茯苓只觉得眼前一黑,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唤了一声师兄,却没有人回应。她快速的转过身,只见亭子离她竟有百步之远,亭中有一盏灯,似萤火之光,幽暗朦胧,忽忽闪闪就要熄灭。
茯苓又唤了几声长松还是不见回应,心想师兄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黄泉路果真是孤独之路。正想着,那亭内的幽幽灯火扑簌簌亮了一下后就熄灭了。黑暗彻地占领了这里的每一寸天地,上下左右都如浓得化不开的墨。茯苓有一瞬间的心慌,心里暗念道这该往哪里走。冷静片刻后,她决定按照感觉向前走。
茯苓依感觉向前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茯苓都觉得自身要被这黑暗吞噬,走到只剩麻木机械的行动,不剩一丝情感的时候,前方终于迎来一丝亮光。
“姑娘,姑娘。”
茯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担忧的女子。
“姑娘,你终于醒了。我去报告给夫人。”
“夫人?”茯苓刚离黑暗之地,迷茫的看着眼前女子匆匆的离开。
茯苓不明所以,只觉身体僵硬,不好动弹,就转头观察起自己的所在之地。向远看去,只见这屋阔朗非凡,左右三间不曾隔断。自己所处的应该是这个屋子最深处的卧房,卧房与外间之间摆放了一个屏风,上画水墨的梅兰竹菊,每幅画旁又各题一首小诗。因隔着屏风,再往外看就不能了,茯苓就转头盯着月白色的帐子。
茯苓正思索现在的情况,就听见一阵呜咽叫喊声由远到近。不一会,就见一个身穿驼色织金缎面对襟袄裙的妇人哭号的走了进来。随她进来的还有十几个丫鬟婆子。妇人走到床边看到茯苓果然醒着,越发哭的不能自已。
“我的儿,哎哟,我的儿呀。你父亲已经舍了我们离去了,这么多年我们孤儿寡母的互相依靠,为娘真怕你也舍下我离开,那可叫我怎么活呀。幸而你如今醒来,不然我就找一根绳子一了百了。”说完,又嚎啕痛哭起来。身后的仆妇丫鬟们见妇人哭成这样,劝的劝,号的号。这场面惊天动地,把茯苓弄得目瞪口呆。
“娘?”茯苓小声的试探的叫了一声。妇人正沉浸在悲伤之中,完全没有听到茯苓叫她。
“娘!”茯苓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令在场所有的人都顿住,愣愣的看着她。看着大家都被她吓到,茯苓干咳一声,缓缓问妇人道:“娘,我是怎么成这样的。”
妇人最先反应过来,眼神由心疼转为气愤。她拿帕子擦了眼泪,愤愤道:“我的乖儿,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你怕是被吓的忘了,那月家的小子忒不当人。如今你醒来为娘也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去月家算账。”说着就风风火火的带着仆妇丫鬟们出去了。
人散去之后,房间里陷入突然的安静。茯苓继续沮丧的躺着,从原身的娘进来到出去,她只知道原身被一个姓月的吓倒了。她叫什么?这里是哪里?明雅在哪里全然不知。一开始见到的小丫鬟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想问也无从去问。茯苓索性继续躺着摆烂,对着帐子发呆。
茯苓这边静的都快发霉了,月府门前却热闹无比。师夫人带着二十几个仆妇并小厮去月府门前叫骂。
“姓月的你出来,你躲着不敢见人是怎么回事。”
“谁说我月家不敢见人。”月府门大开,从里面冲出一个气势汹汹的妇人。
“你家夫人呢,主子之间说话,还轮不到你出来放肆。”师夫人旁边一个婆子说道。
“我家夫人性喜静本不欲理你们,只是你们叫骂的实在难听,听的老娘我忍无可忍。故而出来会会你们。”
“切,性喜静,怕不是自己儿子做了理亏的事不敢出来面对我们吧。”婆子回嘴,旁边的小厮也跟着起哄。
“你胡沁什么。我家公子年少成名,聪慧绝人,写的文章连知县大人都称赞不已。更何况我家公子容貌出众,举止不凡又品性一流。怎么会做什么对不起你家的事情。”
“呸,你这老妖妇不要睁着眼睛乱说。你家那小儿少年失怙,被你家夫人宠的不出门庭,向来不识礼数。年至十三尤不能辨别姑舅叔伯,真真是个没有教养之辈。若提神童之名,只怕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你这贼婆子,天下之大也堵不住你那烂的心眼子,城墙再厚也比你那脸皮薄三分,什么脏的臭的烂的也能从你嘴里蹦出来,竟比不得夜壶香。你家好,你家的老爷离家出走,舍家弃业说要修什么仙身,如今已过了七八载。留下的女儿不学女工针织,三从四德,也跟着学些打坐参禅,修丹炼药。常常闭着眼口念咒子,也不理人,竟似疯魔了一般,那个好人家的女儿是这样的。”
“你家的不好。”师家的婆子喊。
“你家的不好。”月家的妇人叫。
这仗愈演愈烈,开始是两个婆子吵架,后来是两边互骂,最后是两家混打。月府门前,两家的仆妇丫鬟小厮们扭打做一团,拉衣服拽头发蹬腿,乱作一锅粥。这一架直打到黄昏,众人精疲力竭了才算作罢。
回到师府,师夫人仍然觉得不解气,骂道:“这月家的夫人如同锯了嘴的葫芦,端端的坐在堂上,愣是一句话也不说。他那个儿子把我女儿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她这样装聋作哑就想把此事了结,她做梦。她这是欺负我师家无人,看我不给她扒下一层皮来。”
入夜,师夫人来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发现她已经睡去后就嘱咐丫鬟们将灯熄灭,夜间小心伺候。丫鬟们一一答应,照看完一切后就去外间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