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凌在外面并没有等太久,刘道婉已经打开了房门,请薛子凌进去。
迈步进屋,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薛子凌轻轻嗅了嗅,眉头已经忍不住微微皱了起来。
屋内的陈设很是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
窗边是一张条案,上面的瓷瓶之中还插着几枝鲜花,很可能是刘道婉不知从哪里折回来的。
屋子陈设虽然简陋,但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却是让屋里一下子显得有了几分书卷气。
一位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妇人正靠坐在床边,面容倦怠,对迈步进来的薛子凌淡淡一笑,轻轻咳嗽了几声之后,柔声说道:“子凌,听小婉说,你是来给我诊病的?”
“见过萧伯母!”薛子凌虽然怀里抱着笔墨纸砚,但还是很规矩地躬身略施一礼道,“听小婉说起萧伯母生病,小子一时心急便求她带我过来看看。倒是一时间忘了‘医不叩门’的规矩,还望伯母莫要怪罪才是。”
萧文寿看了看薛子凌,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同样面带古怪的刘道婉,心中同样很是诧异——
自从租了薛家的院子,这几年也算是看着薛子凌一天天长大,从未听说他懂什么医术。
今日这突然登门诊病,真不知道这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转念一想,自己家如今只能算是勉强度日,虽说这几年刘裕参军之后稍微过得好了一些,但也没什么别人可图谋的东西。
子凌这孩子自小也是读过书的,若非家中变故没了大人,以如今的年纪也不至于一直混迹在街里街坊的没个正经出路。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有劳了。”
萧文寿向来待人宽厚,虽然对薛子凌能看病一事并不怎么相信,却也不忍伤了薛子凌的面子,而是微微一笑,勉强抬了抬手,让薛子凌上前把脉。
薛子凌上前几步,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却并未给萧文寿把脉,而是靠近了一些,仔细打量了她片刻。
片刻之后,薛子凌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一旁静静等候的刘道婉忍不住开口问道:“子凌哥,你不用给我阿母号脉吗?”
薛子凌看了刘道婉一眼,淡淡一笑,并未回答。而是转向萧文寿开口问道:
“萧伯母,请问您这次生病前,包括这几天生病期间在内,是否都是手脚发凉,每天即使是午后也会觉得寒冷?”
萧文寿有些惊讶,点了点头。
薛子凌似乎并不意外,接着问道:“这些天除了浑身乏力、时有气喘之外,是否腹腕鼓胀,不思饮食?”
萧文寿再次点了点头。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伯母这几日里是否寅时前后便会醒来,再无法安睡?而且……”说着,薛子凌扭头看了看刘道婉,略犹豫了片刻之后接着问道,“近几个月的月事也并不规律?”
萧文寿惊讶得一时合不上嘴,震惊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都对。子凌,你这,都是刚才看了我一眼就看出来的?”
萧文寿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刘道婉,刘道婉忙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跟子凌哥说过。”
“可否将之前大夫给萧伯母开的方子拿给我看看?”薛子凌也看向了刘道婉。
“有,在这里。”刘道婉赶忙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递给了薛子凌。
薛子凌看了看上面的药材,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对刘道婉说道:“小婉,可否帮我研个墨?”
“嗯,好!”刘道婉此刻已经对薛子凌真懂医术信了八成,忙取了点水在桌旁开始研墨,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薛子凌询问萧文寿这几天的具体病征……
“萧伯母,这个病说来其实并不严重。”薛子凌将那张药方放到一旁,对萧文寿说道,“其根源还是在于伯母太过操劳,兼思虑过重所致。”
此话一出,萧文寿脸上的神色不由得一黯。
刘裕一家搬到这边的时候,自己还小,未曾记事。但自小做邻居的好处便是薛子凌对刘裕家的情况很是了解。
父亲过世之时,刘裕才十五岁,萧文寿带着三个孩子,白天砍柴种田,夜里织履,只能算是勉强度日。后来因为一场疾病,不得不变卖田宅,搬到了这边成了薛子凌家的租客兼邻居。
自薛子凌记事起,便很少看到萧文寿展露笑颜,这位原本很是美丽端庄的女子,更是早早便有了白发。
“肺主忧,忧则伤肺。脾主思,过思伤脾。”
薛子凌接着说道。
“萧伯母为三个孩子操劳半生,如今刘裕大哥在北府军虽然已官至府司马,但如今天下纷乱,战事频发,萧伯母少不得又得为刘大哥担惊受怕。”
说着,薛子凌忽然话锋一转,将手指搭在了萧文寿的手腕上:“萧伯母,请张口说‘啊’,让我看看舌苔。”
萧文寿听话地伸出舌头,薛子凌看了一眼,点头示意已经可以,随即不再说话,而是专心为其诊脉。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一旁刘道婉轻轻研墨的擦擦声,还有萧文寿压抑着的咳嗽声。
片刻之后,薛子凌松开手指,对萧文寿说道:
“萧伯母这些年来思虑过重,早已伤了心脾,前些天乍暖还寒,着了风寒,邪气入体才会病倒。”
“此前的汤药已将邪气表去不少,但因加了炙甘草,虽可补脾和胃,益气复脉,但却加重了伯母体内的湿气和水肿,导致腹胀如鼓,双腿浮肿。”
说着,薛子凌起身来到桌旁,提笔蘸墨,边写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