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茹10岁以前都是在农村度过的，每天除了上学，就是跟奶奶去山上采茶叶，有时候是这个山头，有时候是那个山头。她对农村的印象不是笑望绿树成荫庭前花开花落，鸟语花香遗世独立的闲适生活，更多的是中式恐怖的害怕。天黑后的小木屋，坑坑洼洼的土路，路边的鸡屎鸭屎，还有远处乌鸦肆意的叫声，清晨杀猪的惨叫声，都让慧茹联想到鬼怪故事，更加增添了她的不安。

春雨过后端午来临前的那段日子，慧茹经常和奶奶去山谷里采撷菖蒲，它们长在山谷湿润的水田边和池塘的湿泥处，慧茹总是害怕站在溪流中湿滑的石头上，帮助奶奶揪住那些长在水中菖蒲，连根拔起。脚下就是潺潺的溪水，它们自由自在的拂过水下的石头，毫不顾忌上面站着一个胆小的小女孩，被浸泡在水里的脚丫子，总是害怕是否会有水蛇冷不丁的咬一口。

采撷回来的菖蒲，奶奶会晾晒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晒上好几天，奶奶会用它来煮水洗头或者泡脚，奶奶说菖蒲可以去除湿气，是有用的草药。

除了采茶叶怕被红毛妖怪抓走，采撷菖蒲怕被水蛇咬。

慧茹最怕的，可能就是河对面堂弟家的阁楼里的那口棺材，它被放在那里很多很多年，原木色，还未涂上红色的油漆，当然里面也是空空如也。据说那是大伯父为自己提前准备的，据说当时棺材很贵，大伯父怕将来没有安身之处。

慧茹每次看见都不寒而栗，那里装载了满满的恐惧与死亡的气息。她不敢去堂弟家睡觉的，不得已要去的时候，总是要拉住堂弟的手或者用手电筒照得特别亮，不敢走在最前面，也不敢走在最后面。害怕飘飘来吓她，带走她。而堂弟则不怕，好几次推开厚重的棺材板躲进去。人类的害怕也是不相通的，慧茹纤细的神经可不敢靠近。

面对木屋里黑暗的地方，或者是楼梯下面阴暗的空间，甚至光线不足的房间，都让慧茹胆战心惊，稍微一个惊吓都能让她拔腿就跑。

就这样一个特别胆小，害怕鬼怪之说的小女孩，在10岁前看见了两次死亡，一次是她的爷爷，一次是她的大伯母。

7岁那年，一个秋日的午后，放学铃声响起，慧茹收拾好书包兴高采烈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踏进熟悉的那道木门，看见爷爷穿着藏青色的衣服，躺在厅堂的木板床上，脚上穿的不再是平时沾满泥土的草绿色帆布鞋，而是一双干净崭新的黑色布鞋，身上的衣服也是齐齐整整的。他躺在那里，没有呼噜，也没有翻身，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有些事情可能就是有预感的，只是人类无法提前知悉。

就在爷爷走的前一天傍晚，他给了慧茹二毛钱，叫她去河对面的食杂店买瓜子。还叮嘱慧茹说天黑了，明天再去买吧，钱先放在你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