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护送船抵达了金泽岛的港口。程星义见到了逆熵树在对岸的另一半,同样是金光璀璨而神圣。他跟着谢玛勒下了船,后面跟着史蒂芬。史蒂芬的双手仍然被一股看不见的绳索绑在身后,他斜眼打量着周围的景物,显出一幅鬼鬼祟祟的样子。这时史蒂芬的身后出现了一位同样身穿白袍的年轻人,他金发碧眼,个头与星义齐平,星义想他应该就是普利。
在港口大道上,各种不同的生灵来来往往。贝尼们在街头散步,还有一些贝尼骑着一辆独轮平衡车在道路上穿行。远处有一种比贝尼更高大的生物,脑袋尖尖像是倒着的子弹,全身光滑的皮肤透着青绿色,他们伸出如蜘蛛般修长的双腿,小心翼翼地迈步,避免踩到任何一位贝尼。金泽岛表面的空气和光线始终在隐约不定地变幻着,这种现象不是阳光折射所能解释的。空气色彩的细微变化,犹如光线蹑手蹑脚走过留下的脚印,羞于让人察觉。星义屏息细看那微妙的色彩,它们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倏忽间它们又聚拢在星义视线的边缘,就好像在进行复杂的排兵布阵。每次他想端详,它们就顿时踪迹全无,就好像一些害羞的孩子在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而这些幽微的亮光似乎经常落在他目光刚刚离开的地方。
也许那些彩色的光也是某种生灵,星义心里想。
在星义头顶上方,圆柱或圆锥状的达革贝勒们自由地翱翔着,低空中飘浮着他们透明的球形建筑,而高空中停驻着他们圆鼓鼓的好似热气球的飞船。晴朗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道整齐的航迹云。地面上车水马龙的声音,空中飞船引擎发动的声音,各种生灵不同语言的问候声都交织在一起,让星义惊叹不已。
周围的建筑也形态各异,有专门为那种高大生物建造的客栈,也有较为矮小的房屋。马赫拉似乎是一个盛产白玉石的星球,所有的房子都是用白玉石砌成的。贝尼似乎也非常擅长雕刻,每栋房子门廊的柱子,或是圆形的穹顶上,都装饰着惟妙惟肖的雕花和大颗的钻石。那些雕花有如海中鱼龙遨游,又如空中喜翁飞翔,又如地上万马奔腾,又如波涛似海的森林,又如初绽金蕾的花苞,这些雕刻就是房屋的点睛之笔,让整栋房子都有了生气。庭前院内则摆着五颜六色的陶罐,或饱满圆润,或高瘦独立,里面插着即使被摘下来也永不会凋谢的鲜花。
那些房屋上的标牌映入星义的眼帘,有餐厅、乐行、纪念品商店、银行、翻译公司等等。处处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让星义流连忘返。
“跟紧了。”谢玛勒吩咐道。
“没想到首都有这么多不同的生灵,真是个大都市。”星义感叹道,然后他追上谢玛勒的步伐。
“现在是金泽岛的旅游旺季,有很多别的星球的生灵会来马赫拉度假。当然,还有很多是冲着马赫拉一年一度著名的毕业演讲周来的。”谢玛勒说。
“贝尼的毕业演讲这么有名气?”
“是的,这相当于是一次宇宙级别的学术交流会。贝尼在这方面有特别的天赋,大家都喜欢听他们的演讲。全宇宙会借此机会共同学习进步。”
“难道开庭也……”
“你是成年人了,所以你和史蒂芬的案子是公开审理的,”谢玛勒回头看了星义一眼,“我有义务提前通知你,你们的庭审会向全宇宙直播。”
星义记得之前卡可卡森只是说全马赫拉都会观看毕业演讲和审判,但是此刻的庭审规模让他不禁双腿打颤,他像一个少不经事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几乎要哭出来。
“你们怎么不早说?我现在真的有点慌。”星义皱着眉毛说道。
“当时你没有很多关于宇宙的认识,卡可卡森直接告诉你,你会崩溃的。关于宇宙的真相,最好是像抽丝剥笋一样逐渐向你显明。祂不会向你隐瞒任何事,我们也不会。”
星义一行人走出了港口大道,他们横穿过一个开阔的广场,进入了一条林荫道。在林荫道两侧长着仿佛樱花一样的树木,开满了粉红如云霞的花朵。清风拂过,落英缤纷,如霏霏细雨,漫天飞舞。花瓣在风中翩跹,飞到星义面前,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星义知道这些花瓣永远不会凋残,它们也许是某种动物的食物,以自己的生命滋养着另一种生命。他张开手,把花瓣扬到空中,目送着它随风远去。在笔直的林荫道尽头,是一扇纪念碑似的拱门,而拱门周围几乎没有星义能看得见的生灵。
“谢玛勒,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星义问。
“去先祖为你们安排的客栈。”谢玛勒回答。
“那贝尼们去哪儿了?”
“他们的宿舍,准备演讲的地方。”
他们走到了拱门底下,拱门与星义刚才看见的那些贝尼的建筑不同,它是用一种星义从没见过的材料制成的,也许它根本不是元素周期表上的任何一种元素,它看起来就像是透明的翡翠,并且表面打磨得很光滑,没有一丝一毫的花纹。谢玛勒和普利站到拱门的两根柱子前,双手按在柱子上,然后拱门中间出现了虹圈,拱门后面的景物消失了。星义透过虹圈望进去,里面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是金泽岛的阿尔法传送门,原本是贝尼在马赫拉上进行远程空间跳跃的工具,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修改了传送路径直达客栈,里面请。”谢玛勒彬彬有礼地邀请星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