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仕文和义父二人,趁着夜色,子时过后便启程进了村里。在义父的带领下,二人进村后没多久,就来到了一户人家。
只见这户房屋,门窗紧闭,室内没有一丁点灯光,想是早已经歇息。可没过多久,仕文父子二人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义父轻声向里屋呼唤着,“老羊头?老羊头......”
片刻过后,屋内似乎有了回应,橙黄色微弱的灯光从窗户中透出来。
“谁啊?”一个年迈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是我,老李~”义父回答道。
随后,一阵老木与地面之间摩擦的声音响起,两扇木门其中的一扇缓缓打开。随后,一盏煤油灯先伸了出来,接着,一颗脑袋也伸了出来。仕文定睛一看,这是一位与义父年纪相仿的老者。老者探视了一番,才将目光锁定在了父子二人身上。
老者揉揉眼睛,一看,“哎呀,怎么是你呀?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快进来!”
父子俩在老者的招呼下,跟着进了门。他们来到里屋,老者帮忙着父子二人卸下身上的行装。
“哎呀!狗剩子,你在村外待得好好儿的,进来干嘛呀?!”老者一副焦虑的神情对仕文父子说道。
饶是今晚这么匆忙地赶路后,在村里这么紧张的气氛下,听到老者称呼义父为“狗剩子”,吕仕文也忍不住手捂着嘴唇低头“噗呲”地一声窃笑出来。
“啧!你这老羊头,咋在我儿面前呼我小名捏?!”看到仕文窃笑,义父忙回怼了老羊头一句。
“儿子?你什么时候又有儿子啦?!你一把年纪的,还出息啦?!”老羊头满脸震惊。
义父用手指着老羊头,一脸无奈地笑笑摇头,“你呀,一辈子都在拿我开涮。这是我的义子,认的。”随后,义父转头对仕文介绍到:“仕文啊,这是老朽我的发小,从小玩到老的兄弟。这......他姓羊,你就称他做‘羊叔’吧。”
仕文听罢,向老羊头抱拳作揖,说:“哦,羊叔,您好,在下吕仕文,江南人士,这厢有礼了。”
老羊头看着眼前这个书卷儒风、年轻俊俏的白面书生,满脸笑意先答:“好好好,不必多礼。公子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啊。”接着又对一旁的老爷爷说:“哎呀,狗剩啊。你可是踩了狗屎运啦。这临老了,还能收个这么好的儿子,你有福啦。”
“行啦行啦,你就别瞎嘚嘚啦。”义父应着老羊头,虽然嘴硬,但心里是被老羊头说得乐开了花,他接着说,“对了,我父子二人此次进村,是专为这疫情而来。”
“呦呦呦,我都忘了,你们进村干啥呀?!这不是来送死吗?!”老羊头转了话锋,焦急地说道。
仕文忙解释,“羊叔,莫要担心。我们深知此疫凶险,既然进村,自然自有我们的一番打算。”
“是啊。”义父从旁搭腔,接着说,“我们这次有备而来。老羊头,你有所不知,我和你老嫂子前些日子也染疫啦。连咳带喘的,你嫂子血都吐出来啦,就剩了半条命!”
“哎呀,那.....嫂子现今如何啦?”老羊头询问着,又看了看眼前的“狗剩子”,上下一番打量,一脸惊奇,问,“诶?!那你咋来到了村里?你不是染疫吗,怎么现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还连夜赶到了村里。”
“哈哈哈,这正是我们此来的把握。你老嫂子和我全都好啦!放心吧。”义父说完,又转头对仕文说:“仕文啊,把宝贝拿出来吧,让你羊叔也开开眼。”
“是,请二位老稍等。”说着,仕文从游山器里取出木匣子。
仕文缓缓将木匣子打开,一缕缕亮晃晃的青光,透过木匣的开口向外照射。随着木匣子完全打开,一道道耀眼的青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此时,老羊头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无法言语。
“这......这是何宝贝?!”老羊头看着仕文他们惊问。
老爷爷笑答:“呵呵呵,就喜欢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可是咱们氐人娘娘的内丹,我跟你老嫂子,可都是多亏了它才将疫病治好的。”
“什么?此话.....当真?!”老羊头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希望。
“没错,羊叔,就靠它。”仕文帮腔着。
“老羊头,你这家中有几人染病?”老爷爷问道。
“哎呀,估计全家都染上了。这全都在咳嗽呢,你弟妹现如今也正躺床上修养,那些小的、壮的发烧、咳嗽、气喘无一不有症状啊。至于我,也开始咳起来了。”老羊头越说越泄气,脸上开始哭丧着。
“老羊头,你就不必担忧啦,就看咱们氐人娘娘的法力吧。但是......”老爷爷说着话锋已转。
老羊头听出了道道,问:“咋?‘但是’啥?你说吧,能救了我们全家,我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但是,你这宝贝虽然看起来神乎乎的,这真有用?”
老爷爷笑答:“哈哈哈,不需要你们‘上刀山下火海’,就是你们要是痊愈了,可得给我们,给这内丹做证明,一起说服全村人来治病啊。至于这内丹是否有效果,你们试试便知,死马当活马医嘛。否则,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
“哎,好,也只好如此了。你放心,但凡这宝贝有用,你就是不说,我也自然找够了人给你们说话。全村这么多人,要把大家都救了,那可是功德无量啊,必须尽力,包我身上了。”老羊头拍着胸脯保证。
一番沟通过后,着急的老羊头连夜将家人们叫醒。一切按着仕文和老爷爷的要求,将所有家人都搀扶着做到厅堂当中。随后,老羊头和仕文父子二人,将房屋中的所有门窗缝隙用黑布粗麻全部遮蔽堵严。这么做,以防内丹强烈的青光透过门窗等缝隙照射发散出去,特别是在黑夜当中会更为显眼,从而引来不必要的人和麻烦,以免治疗过程被打扰。
一切布置就绪,仕文来到厅堂中央的八仙桌跟前,将木匣子打开。他按部就班,将青鳞摆放在八仙桌中央,再将内丹放置于青鳞上。内丹缓缓升起,随之,强烈的青光开始照耀,既有如日光直射,又有散光如棉絮烟尘般蔓延徘徊,充斥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被这眼前的场景所震惊赞叹,如坠仙境。
看着眼前的一切,老羊头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份希望,笑着回过头对仕文他们说:“哎呀,这可是神物呀。妥了,我看妥了。这下,我就跟他们在这待着治病。赶了大半夜的路,你们肯定也累了,就随便找个舒服房间好生歇息吧。”
“好,那这儿就交给你啦。我们父子俩先去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啊。”老爷爷答。
“行啦,放心吧。有我在,去吧去吧。”老羊头说。
随着一切都布置妥当,老羊头一家也都开始疗愈。计划顺利实施,仕文和义父二人进屋休息,时辰也缓缓前进,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赶了一晚上夜路,披星戴月,行走攀爬,又跑到了村里与老羊头做工作,仕文和义父终于在老羊头他们家的床上休息下来。这一躺,精神松懈下来,父子二人才觉得浑身酸乏,没多久就死沉死沉地睡去了。这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仕文的眼皮才开始微微颤动,一股强光直接射入了眼帘。他浑身仍觉酸软,但伸了个懒腰后,依然强撑着坐了起来。他努力回忆着入睡前发生过的一切,抬抬头望着窗户外强烈的阳光,自言自语到:“哎呦,这是什么时辰了?”
仕文起身,拿起床边的衣袍穿上。这时,义父从门口探出了脑袋,对他说:“哟?仕文,醒来啦?!”
“哦,父亲,儿醒来了。现今这是什么时辰了?”仕文问。
“约摸午时初刻吧。”义父答。仕文点头,继续整理着衣装。
仕文被义父叫到了厨房,在这里,义父和老羊头正蹲着,一人给灶台煽风点火,一人料理着锅里的早餐。仕文见状赶忙上前搭手。
“哎呀,羊叔,你这还病着呢,怎么就过来忙乎啦?”仕文一脸着急说道。
“呵呵,不打紧,不打紧,我症状尚轻,原本就有些咳嗽胸闷而已。诶?!你别说,这娘娘的内丹照了两三个时辰后,我这咳嗽已趋消停,胸口的气儿也顺遂了许多。其他人的气色也慢慢好了起来。这内丹啊,果有神效啊。我就在这家中活动活动,不打紧。”老羊头越说越开心。
三个爷们,在厨房之中,没一会儿就煮好了一大锅面汤。三碗冒着热气的青葱油面汤,带着一个黄白圆润的荷包蛋,由于其他人病情相对严重还在治疗,只剩下老羊头和“狗剩子”父子三人在厨房里吃面。仕文和义父,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一口汤面嗦进嘴里,就从来没觉得汤面这么好吃过。仕文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面了,父子二人狼吞虎咽的......
第二夜,老羊头家里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治疗。可喜的是,大家的病情都有了明显的好转。仕文看在眼里,甚感欣慰。然而,仕文心中,一股刺痛隐隐发作着,那是一种思念。而这种思念的源头,来自于氐人湖的石洞里,那独自守候着的琉璃。仕文心中的愁绪难以平复,每每不想,却每每想起,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回想自己已经两个晚上没去陪伴琉璃姑娘了,她该是有多么的孤独、寂寥。
仕文烦闷,想取出竹笛,吹奏以解闷。但,打开游山器才发现,为了腾出空间装东西,居然没有将竹笛带过来。这下,他更加不知了所措。他一味地责怪着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就应该治好二老后,早早地将内丹归还给琉璃。这下可好,村中人数众多,这一折腾,内丹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归还琉璃,而琉璃就要如此独自在洞中等待下去。琉璃失了内丹,没了神力和命数,就是凡胎肉身,若是遇到凶险又该如何应对?若此,自己岂不害了琉璃姑娘......这越想,仕文越是焦躁不安,思绪交锋激烈,只盼着时日早点过去,事情顺顺利利了结,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也许是因为出门的人少,百姓间交流的机会不多,这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老羊头家里也随着家人们慢慢康复,并恢复了体力。屋里的人,每每看到桌子上耀眼的内丹,无不心生惊奇。老羊头的两个孙子孙女,经常开心地围着璀璨温暖的内丹拍手转圈,嘴里还唱着儿歌。
这天夜里,老羊头家的餐桌上终于聚齐了全家人。加上仕文和义父,这一顿晚餐就显得更加热闹了起来。而桌子上的青鳞和内丹则被仕文收进了木匣子,这昭示着老羊头一家人已然全员康复,大家热热闹闹地边吃边笑。其间,老羊头问起这内丹的来由,义父交由仕文来向老羊头他们讲述。仕文又是一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娓娓道来......
仕文讲述完毕,义父刚想拿起筷子夹口菜吃,忽的听见碗筷碰撞的响亮声。只见老羊头放下了手里筷子,嘴里嘟囔着:“来来来,老婆子,还有你们这些儿孙,快快随我起来。咱们一起向氐人娘娘行叩拜之礼,感谢娘娘的搭救!”
老羊头边说边拉着家人朝着门外叩拜感谢,嘴里对琉璃的感激之词不绝于耳。仕文和义父在一旁看得脸上也乐开了花。这一刻,仕文昨夜那对琉璃满心的愧疚感才稍稍减少了一些,突然觉得这一切也值了。
“怎么样?老羊头,这下信我了吧。”老爷爷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