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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蚀月高悬。院墙上的树枝和树叶一动不动,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没有一丝微风。房顶横梁上,一只白猫踮着脚尖,在黑夜里怒目圆瞪,瞳孔发出幽灵般的夜光,找寻着任何一丝填饱肚子的机会。在空气颗粒发生细微改变的刹那,白猫回过头,只见它眼珠子的玻璃球面上反射出一个黑色的人形……此人身着夜行衣,趁着夜色,攀附跳跃于屋瓦顶梁之间,飞檐走壁,无声无息,如入无人之境……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一座佛堂香火闪烁。只见一耄耋老妇,正跪在莆垫上,双目紧闭,双手合十,手盘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礼佛……

院里的守卫,正拿着灯笼,三人五人一组,对院里院外一遍又一遍地夜巡。

在一间书房里,一个头扎发髻,满脸长须的中年男人,正身披大衣,坐在桌案前,对手里把玩的物件翻来覆去,爱不释手,露出了得意满足的笑容。正在他沉浸在持物的快感当中时,空气当中开始有了涟漪。只闻得长夜当中,一声唱曲女腔:“……伊……”,划破了长夜的宁静,紧接着不知谁人在何处开始唱起了戏曲词“百花冠,嫁女妆,不愿天宫侍娘娘,只愿此生伴情郎……”此曲一响,中年男人立刻绷紧了神经,手足慌乱,连手里的物件也被他失手弄掉,皆因他识得这声线,这曲词……中年男人额头开始冒汗,赶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去。当他推开房门,屋里的烛火被一阵风全吹灭,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在了屋内的白墙上。只见他的影子刚成像,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另一道黑影掠过……墙上中年人的影子已经一动不动,头部缓缓从身体上掉了下来,液体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喷在了白墙和地上,洒得到处一片发腥鲜红……

此时,佛堂里那老妇手里的佛珠,也被她双手一抽搐给拉断了,一个个玉石佛珠从她手上掉落,滴滴答答地散落在了平整的砖地上……

院子内的人们也听到了这夜空之中宛如幽灵般的鬼魅唱曲,纷纷抬头,到处寻找。守卫们更是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巡查。一番寻觅无果,守卫里的头头开始惊呼:“知府?!快去保护知府!!”还没等他们动身,刚才的书房里传来了凄厉的喊叫声:“老爷?!老爷?!老爷……”……

“烧饼……刚出炉的烧饼”、“肉……现宰的肉……都过来看看啊……”……上午热闹的集市上,充满了各种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在一片祥和的市井氛围中,一队官兵的出现打破了现场的格调。兵士们来到城里告示榜,将一纸通缉令贴在榜上。一时间,人们聚拢过来,对通缉令一阵围观。有人开始对通缉令念读:“昨夜,知府府中遇刺,现通缉以下戏词唱曲人,若有知情者,立马上报。知情不报者,牢刑伺候!——‘百花冠,嫁女妆,不愿天宫侍娘娘,只愿此生伴情郎……’”人群对通缉令议论纷纷到:“这……这曲词儿……怎么没听过呀?”、“嗯~对对对,附近的戏园儿、戏台子都没唱过这出啊……”……人群中,一位年轻人看着大家的议论,满脸瞧热闹的表情。随后,自觉索然无味,年轻人挑起担子,接着走向集市,找个位置贩卖自己的竹笋山货……

因为知府遇害的事,城里巡逻盘查的官兵突然增多了起来。一对捕快逛到年轻人的摊位前,看了看这个商贩,问到:“喂喂,你哪来的?什么名字?”年轻人急忙起身,回答道:“回官爷,小的名叫关轼,城外居住,平素就是拿些竹笋山货来到城里贩卖,小本生意,糊口罢了,从未犯事啊~”一旁的捕快随声说到:“这个……江捕头,这就是个小贩,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捕头紧皱眉头,斜眼看了看小捕快,说到:“你懂啥?!平时看起来挺老实本分的一人,没准儿就是流窜多年的江洋大盗~还有,你别看街上的小商小贩,他们平素接触的人最多,闹市来来往往的人也最多,他们见的人和听的事儿最多最可靠,消息灵通的很,你啊,学着点儿吧~”小捕快挠了挠头,答:“是是是,没错,没错,还是捕头经验丰富~”捕头得意地点头一笑,对着关轼又补充到:“告诉你,即日开始,进城的人要统一去城口校察队录记姓名来历,领取出入牌方可进出城,听清了?!”关轼答:“是是是,在下听清了,多谢捕头提醒。”捕头点了点头:“嗯,老实点儿啊,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们巡捕房通报,没事儿了,卖你的东西吧~”说完这对捕头捕快就离开,接着沿街巡查询问~

晌午,关轼见筐里的竹笋和坛子里的腌笋都卖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拍了拍衣服,挑起担子就准备离开。刚路过烧饼摊,看见刚出炉热乎乎的烧饼,闻见了空气中碳水经过高温烘烤后散发出来的焦香味,其中还夹带了白菜、韭菜、肉等各种馅香味……一大早就出门的关轼,到了现在肚子早就饿了,闻到这销魂的烧饼气味,一声声“咕咕咕咕”从丹田不由自主地发出来……他向烧饼摊走去,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取出一些个铜钱,买了几个烧饼,转头就一边享受着美味的烧饼一边向城门口走去。

关轼正满足于碳水酥油的焦香,悠然自得,此时,他恰好经过一家食肆,这里客来客走,年轻的姑娘们在门口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关轼看了看食肆大门上方,高悬的牌匾上用金漆刻写着三个字“醉香楼”。这家食肆里不但有热闹的人来人往的嘈杂声,还有一个明亮声音。这声音完全不受其它靡声杂音干扰,干净、独立、高亢,这声音是一段女腔唱曲,合着悠扬的琵琶伴奏点拨着城里的艳阳天。关轼听到这唱曲,如诉如歌。原本闲散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聆听起来,心想:“也不知是何人女子唱曲?还真是沁人心脾……”……

关轼停留片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重新挑起担子,不经意的一个转身……“哎哟……”一声哀叫从身边冒出,关轼一个踉跄,担子失去平衡左右一通乱摆,他看了看眼前,只见一个青衣白面书生被关轼撞得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关轼赶忙放下担子,上前扶住书生,连声歉意:“哎哟……公子!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留神,都是我的错,您没事儿吧?!”白面书生被关轼扶起,摆了摆手说到:“啊~无碍,无碍,小哥不用紧张,也在我,行事太过匆忙,文人身子骨弱罢了,不打紧不打紧~”关轼见书生确实没什么大碍,也放下了心,见书生的折扇落在一旁,赶忙捡起还给书生。两人一番客气,关轼便又挑起担子往城门口走去,白面书生也一脸春风地走进了醉香楼……

关轼来到了城门口,这里聚集了不少人,身影攒动,都是来登记姓氏领取出入牌的人们,还有官兵捕快对进出城的人进行着盘问查验。经过长龙大排,终于轮到了关轼。他来到校察官面前,填写了姓氏住地等资料,领了一块木制的小牌,木牌上正面用红色的漆写着“通行牒”,背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校察官对关轼说:“来来来,看看你的号数。记住,此号数只有你知道,不得告与他人知,每次进出城除了出示通行牒和姓名,还要写下这个号数给我们核验,明白了吗?”关轼答:“是是是,明白了,大人~”关轼看了看自己的号数:伍.贰。“诶?小伙子,是你啊?!”,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冒了出来。关轼下意识回望,只见一身穿深蓝色官服,身配大刀的人站在自己旁边。关轼看清后反应过来,说:“哟哟哟~是江捕头?!在下有礼了~多亏江捕头提醒,我来这办通关牒的。”江捕头捋了捋胡子笑了笑,说到:“呵呵呵~嗯~不错,你这小伙计可教,以后有什么事可来找我~记住,安分守己哟~”关轼连忙鞠躬作揖,边答:“是是是,多谢江捕头提携,小民实是受宠若惊啊……”一番恭维后,江捕头得意不已,说到:“好了好了,你去忙的吧,啊~”关轼作揖答:“是是是,小民这就退了,江捕头再会~”说完,关轼便挑着担子往城外的居所走去……

艳阳高挂,关轼一路头顶烈日,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挑着担子赶路。如此艰苦的路程对于关轼来说却早已是每日的家常便饭,走起来轻松惯常。想着今天上午就卖完的商货,关轼心里美不掩饰,脸上挂着欣悦的笑容,心想着回到家美美地睡上一觉,下午就不出摊了,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心里乐开了花……

关轼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一片竹林里。这竹林就是一片静谧富有生机的地方,“竹海”从远处望去,数不清的青翠竹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婆娑,摇曳生姿,仿佛随风起舞。在竹林中,可以听到清澈的流水声,欣赏到风婆娑竹枝的优美姿态,听到风吹在竹枝上轻快窸窣的声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里绝然是让人身心放松的胜地。

穿过竹林,走过一条小溪上用溪石简单铺就的石桥后,经过了几户人家,再往前行进不久,就来到了关轼的居所。这居所小屋建于山野树林之中,自成一户,有篱笆环绕,周围有绿树环抱遮阴,虫鸣鸟曲,舒适、安静、独立,完美地融入了大自然中,颇有世外桃源的气息。关轼推开篱笆门,走到院里,放下了担子。他走到水缸前,用葫芦瓢舀起一瓢水囫囵一口一饮而尽,冰凉的水从口腔经过喉咙直到胃里,酣畅淋漓,顿时化解了关轼冒着烈日酷暑一路行进的燥热和疲惫,他来到了自己搭建的鸟笼前,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鸟笼,自言自语到:“哎~这家伙,又飞去哪里寻花问柳了?!”……关轼进到里屋,小屋不算大,但内部宽敞明亮,墙边有一张舒适的竹床,床边不远处摆放了简单的桌子和凳子,使人感到宁静和放松。关轼躺到了床上,当他背部贴靠在床板上的时候,一股疲倦和劳累释放带来的舒心感涌入心头,困意来袭,他缓缓闭上眼睛,小憩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