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出了他,就是前天那个穿黑色雨衣对花哭哭啼啼的男孩。他今天没有哭泣,但是看起来说不出的忧伤和疲惫。
我还记得男孩在雨中的自言自语。
这个人随手拈起一朵花,而我恰好正坐在那朵花上。她将花凑到她鼻子前面仔细察看,好像在找有没有蜜蜂什么似的。我并不躲闪,虽然我感觉她能看到我。
我看见这个看不出年龄的美丽女郎微微翘起的粉红鼻子,跟我脸贴脸对视着,我跟她谁也不肯首先移开眼睛去。
她头戴一顶红白粉绿相间的花冠,身穿洁白褶纹飘逸的古式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串水晶串珠珍珠百合花项链。
一头光滑的金发,雪白的面颊,水红的唇色,水蓝的眼睛,会让我想到自然界中最宁静的湖光山色。
“蔷薇、蔷薇”,她对我殷切而热忱,摊开手掌,倒扣花心,示意我跳到她手上。但是我用意念让自己躲在了花朵后边,隔开我与她的视线。
“你在怕羞吗?”她笑笑说,拿出脖子上挂的珍珠花让我看,“我是执念女巫,你还能认出这个吗?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现在你二十岁了,我来接你回去,一起完成那个计划!”
我没见过她,千真万确!
“你快说点什么让她想起来!”女巫对黑衣男孩说,她都快打呵欠了。
男孩眼神茫然但是点点头,说:“蔷薇,我是安泊,你能听到吗?你三天前答应做我女朋友,你还记得吗?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回家过生日吧!”
女朋友?!生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更连连摇头,这两个人,都不正常!
“快说愿意!”男孩很着急,“回家!否则你在这里有危险!”
不,我不能轻易就做出承诺。我不知道他们谁是谁,他们两面夹击逼我,我感觉自己大脑里就像有一团雾气挥之不去。
不行不行,我必须弄清楚!我闭上眼睛,在意念中努力搜索,心中忽然出现了许多模糊的面孔,这些以往的面孔……飘荡在空气中,在黑色背景的天空散开,定格,向宇宙以外延展……
千武猎人,有这个词,而珍珠花,珍珠花,我脑海中终于闪过更加具体庞大的画面:一片茂密的、罕无人迹的原始丛林。那些从空中看起来毛茸茸的松树随着我下降成为参天巨木,我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上,像一只蚂蚁,孤独地向前,向前穿行,走过黑暗那些从来没有人经过的地方。
是了,就在那里在我的脖子上,有人给我挂上了礼物,那件礼物就是这种珍珠花。还有,还有一块千武家族的族徽,鹿和弓箭的结合体,一面面铜制的小盾牌。有的生锈了,埋藏在蔬菜园地里。
有个高大的背影,困顿、落寞。
他站在磷火尽情散布恶意的祖先坟茔三十公里外的地方。他的地方,夜晚会被萤火虫围成的明亮“纱帐”包围。
还有一个名字,它的主人很年轻,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对我微笑。哦,是你,俊秀的黑衣男孩,安泊!
在那里我仍然闭着眼睛,让自己的心灵好像就在母亲的襁褓里。
但是,我的好梦打破了,我听见了清脆的玻璃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