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八十八章(2 / 2)心动禁止首页

“听它的?”她反问,戳了戳自己心口,涩然一笑:“宋载行,我这辈子的心软都给你了。可能别人死都不会信,你如今为了我疯魔成这样,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信。你信吗?”

“真可怜从前的我,从来没体会过。原来你的爱是这样,热烈得叫人胆寒。你知道吗,你现在越爱我,我越心疼从前的自己。那时候我掏心掏肺的对你,你都不肯施舍哪怕一点点,一点点爱。最后一次,我那么低声下气求你,你都不肯给我一句解释。”

“好容易看开了,现在我不要了,你又非逼着我要。”

深秋的阳光洒在地面和桌上,桌上那杯浓郁的红茶香味停在鼻尖,Zoey脑子已经被宋载行搅得晕乎乎,凭着最后一丝理性她抽回了手,紧紧的牙关吐出几个字,“别再逼我了。”

说完她找出宋载行熨烫好的干净衣物,下定决心,“穿上,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回冶金街的老房子是Zoey开车,二十多公里的路程,车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宋载行生着病,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强忍着生理不适,无奈心里那股惴惴不安蔓延至全身,连带胃和脏腑都绞痛起来。

他不知道Zoey要带自己去看什么,他只怕那是宣判他死罪的东西,失去一个人原本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没学会怎么接受现实,而且他压根不愿意接受现实。

冶金街,老式住宅小区的9楼3室。

推开尘封已久的老屋大门,Zoey接着推开同样尘封已久的画室。

这是她曾经悉心照料的家,这屋里关于宋载行的东西仍旧保留,他们的同款毛巾,情侣牙刷,狐尼克和朱迪兔的毛绒拖鞋,一排蓝莓果酱的透明空罐子,拼到一半的机器人乐高,连带墨点儿的旧猫窝,他以前带来的音响,两个人的情侣水杯蒙上一尘灰,安静地置放在桌上。

这些东西早已经失去作为物件的实用性,更像是一堆遗物,一段失败感情中双方都不再待见的遗物,它们只能陈列在这儿,被漠视,被逃避,被遗忘,被遗弃。

别说这些东西,连带这个家,这个充满宋载行痕迹的家她都不想要了。逃避这么久,今天却以这样的狼狈姿态回来,她真是被自己的心软害得够呛。

这一间她付出诸多心血装修的画室,此刻光线昏暗,满地的颜料和废纸,厚厚的一层铅笔碎屑,数十把被削钝的美工刀散落在地……一片狼藉,窗帘死死关着,宛如凶杀现场。只有画架一隅稍稍整洁,脚凳旁堆放着整整七八十公分高的已完成的画稿。

宋载行眸子蓦然放大,那一瞬间内心翻云倒海,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没看错,由薄薄的画纸一张摞着一张,无数张画纸堆叠而成,足足七八十公分的画稿!有一个半大小孩那么高。

他脚步忽而顿住,心底升起莫名的恐惧让他不敢上前。

“看完别再逼我了,宋载行。”

Zoey的肩头耸动,回头看他瑟缩的眼神,狠下心用力把他拉到那一堆高高的画稿前,釜底抽薪般撕开结痂的伤口,终于说出了深埋心中的话。

“我或许做了很多错事,伤害过一些人。论感情我唯独对得起你。”

“你结婚的那段时间,我不记得自己在这小小的画室藏了多久,藏了多少个日夜。你知道我怎么走出来的吗?”

Zoey讽笑自身,嗫嚅着嘴唇:“我走不出来!该死的!我他妈走不出来!”

说着她抬手扬起面上那一层画稿,扬起自己曾经满腔心血的爱恋。

“我说爱你,难道我就不恨你?”

画作飞扬后铺了一地,宋载行终于看清这一张张蒙尘的画稿,终于认出每一张都是他自己的肖像。

业内公认,Zoey最擅长画人像。

她生来就是倨傲张扬,为爱折腰的事,为喜欢一个人把自己贱卖的事,就当是见了鬼,迷了魂,难过一阵就算了。

“我俩如果非要为了对方,搭上一辈子,不值当。”

“明白吗?宋载行。”

“你明白吗?”

雪白画纸上,一笔一划,勾勒整洁,线条利落。

他的五官轮廓清晰分明,整张脸跃然纸上。

宋载行灵魂颤抖,这辈子不会再有这样惊天动地的一个瞬间。

后来他独自数过那一堆画纸,整整8889张,画的都是他。

Zoey画了8889张他的画像,每一张都不一样。

宋载行心碎地看一眼Zoey,那双眼盛满懊悔和苦痛,他终于哑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见他抖着手笨拙地翻看那一堆画稿,两行热泪夺目而出。一张接着一张,每一张不同神态表情的宋载行跃然纸上,或喜或嗔,冷漠的,柔和的,似笑非笑的……仿佛画的时候这个人就在眼前。

画成这样,只有Zoey能办到。这世上再没人能把他如此这般镌刻在心底。

曾经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每一次自然的牵手,每一个笑脸,当时只道是寻常。此刻他哀哀欲绝,真正认识了覆水难收四字。慢慢的,宋载行失神,眼睛都看花了,出现了幻觉,只见张着血盆大口的极致绝望将他仔细吞噬,剧痛碾磨每一寸皮肤。

嗡——

长长的一阵耳鸣过后,宋载行喉头涌上一股怪异的腥甜,胸背挛缩的疼痛使膝盖不由自主弯曲,他低声呜咽,手指抓在胸前仿佛呼吸困难。最终宋载行再也经受不住剧烈的生理反应,猛地半跪在坚硬的地板上,一声痛苦短促的哀嚎过后,宋载行嘴里喷溅出半口鲜血。

Zoey平静看着一切发生,看着血迹溅上她的裤腿,看着宋载行如枯木死灰般蜷缩倒下,她暗自忍受双眼的胀痛充血,红血丝暴增,愣是没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室内,久久,两个人各自席地而坐。

满屋的遗物,他们也算是一种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