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章节六十九 回路空间(上)(1 / 2)双世暗涌首页

接下来的两天,巫族以南北区域为单位,在以江枫为首的各大驱魔师们的督促和执行下,小到刚出生三周的巫婴,大到一两千岁的老巫师们,都陆陆续续完成了附身物的清查,效率之高,快如闪电。

然而,由于窥探符印极其隐蔽,巫族自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异常,也没逮到一个“活间谍”。但是,经过他们这次的大规模清查,异界的“附身物窥探行动”被极大阻挠了。

窥探符印原本能像“传染病毒”一样,当被附身者与他人接触时,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复制到接触者身上去,从而辅助密探们远程“探查”巫族内部的情报。除非是遇到了巫力高强、经验丰富的驱魔师,才有可能被察觉出异样。不过,即便如此,符印也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在这两天里,凡人遇袭事件也频频发生,不同的城镇、村庄,都有魔物作祟。这些魔物几乎都是流亡到现世界里,潜伏了多年的逆党余孽,打着他们死灰复燃的招牌,跟地鼠似的,时不时从不同地方冒出来,施展招数,汲取凡人精魄。

烊城的天晴不过三日,又开始淅淅沥沥下着雨。此时,是一个灰蒙蒙的午后,一辆载满人的公交车平稳地行驶在桥面上。

车窗外的雨声格外催眠,在路过上一站台时,后排几名中学生还活跃地嬉笑打闹着,现在,整车的男女老少都跟集体犯了困似地,开始打瞌睡。

这午后安静的氛围并没影响到司机小李,他时常会在太阳穴上抹一滴风油精,以保持清醒地驾驶。

驾驶室外忽而吹进一缕风,湿润冰冷,隐约裹着血腥味儿。小李皱了皱眉,这时,一两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地从左侧驶过,又别在前方左右乱窜,接连超过五六辆小车后,兀地,竟刹停横在了路当中!

“砰!砰!滋——”

临近的车辆来不及避让,连环撞得面目狰狞!那辆黑车被挤出了桥栏外!

“咚!!”

二十米高的桥下传来一声巨响!黑车头朝下栽进了水中!

公交车眼看也要撞上前面的车辆,司机小李紧紧稳住方向盘,拉急刹,霎时,“呃”——

一个嘶哑的声音冷不丁蹿入了小李的脑子里,盖过后排的惊呼声,魅惑地对他说:“冲出去!”

冲出去?嗯?

紧握的方向盘居然不听使唤,猛然打右转,笨重的车身即刻向左倾斜着,冲断了桥栏!

公交车竟直愣愣地冲出了桥面,一头往桥底下栽!车里的乘客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跌倒在地,有的甚至被挤撞到了挡风玻璃上!小李虽系着安全带,额前却也磕出了鲜血。

他惊悚地发现,此时,公交车头正朝下,尾部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整个车身悬在了二十米高的半空中,底下,那辆坠入江里的黑色轿车眼见着已没入了江底!

附着在公交车尾的力量将他们一点点往回拉,这时,江里突然翻出一大片漆黑的水藻,大面积漂浮在江面上,像磁铁一样,竟发出强劲的吸力,把公交车往江水里吸。

车尾的力量似乎抵不过这股吸力,公交车又下坠了十几米,眼见着就要坠入江里了,里面的乘客支撑不住,陆续跌坠到了挡风玻璃上,挤趴成一堆,玻璃开始冰裂。小李被安全带死死地卡住,脸已涨成了猪腰子色,不用等到落进水里,怕是就要窒息死了。

两股力量拉扯着,这时,一片光雾笼罩住车身,明暗交替间,像是有谁撕开了空间的缝隙,天旋地转后,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公交车竟平稳地回落到了桥面上!

此时的桥面已弥漫着雾气,能见范围不及十米,周遭安静及了,似乎空无一人。连绵的阴雨顺着车窗流淌,车里的乘客惊魂未定,即使个别伤势较轻的,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敢轻举妄动。

小李大口喘着粗气儿,试图打开车灯,发现所有控件竟都失灵了,连车门都不能打开!两边的窗户也不知何时,死死卡住,一些人想跳窗逃跑都不成。

明明车窗有缝隙,可是窗外的世界好像开了静音,浓雾缭绕中,细雨无声。

这可怎么办呐?奇怪的天气、诡异的事情……

正当人们手足无措时,突然,车身猛地一摇晃,好像有什么东西跳到了车顶上,紧接着,成片漆黑的水藻竟没来由地,开始像爬山虎一样,从车顶至下快速生长,似乎在有意堵住透气的缝隙,又释放出令人乏力窒息、产生濒死感的古怪气味。

“救、救命……”

同车里的所有乘客一样,小李也本能地开始呼救。霎时——哗!一道光束从前面雾气中打出来,紧接着,那些水藻就开始燃烧起来!

虽然能见度低,车内也听不见车外的声音,然而此时,小李竟看到在浓密的雾气中,缓缓走出了一个撑着雨伞的高窈女子。缭绕的浓雾升腾翻滚,汇聚在她的伞沿下,竟生出了一丝丝耀眼的电光,若隐若现中,她曲线玲珑的身影散发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即使是肉眼凡胎,也能感受到一股非人类的气息。

雾气朦胧,雨滴静落,她伞沿下时而显现的下颚与脖颈,轮廓清晰柔美,让人联想到她可能长了一张骨肉均匀的俏脸,而她缭雾遮挡的纤腿覆在过膝窄裙下,线条紧致有力,肤色白皙,配上亮紫色的高跟鞋,精巧干净,俨然年轻的白领模样。

这颇具迷惑性的外表看得车里人一愣愣的,不知道对方是谁,是否善类。而她不动声色,就能将汇聚伞下的雾气变成电光火球,抛向车顶的“吃人水藻”燃烧起来,更是让他们惊愕不已。

然而下一秒,公交车里的人就像被集体抽走了魂儿似的,两眼一闭倒了下去,软趴趴的像无骨木偶。

“滋滋滋……”

燃烧的“水藻”里忽而蹿出一团黏糊糊的,看上去张牙舞爪的泥泞身影,试图挣脱炙烤……

“您的回路空间……也救不了这些人……公主……”

它对站在车前的女子说,像橡皮泥一样在火中伸展变幻着,车里的乘客此时都跟中邪一样,一个个又被支棱起来,脚离地面悬浮在车顶上。

只见他们印堂乌黑,两眼紧闭,嘴巴却齐刷刷咧出一个诡异的笑,和音说:

“我们已经坠江了哦!!”

静默,伞下的女子对此似乎毫无反应,也不做任何表态。

雨珠从她的伞面上,一滴滴滚落进蒸腾的雾气中。

“怎么?吓傻了吗?哈!”

泥泞身影一边纳闷地嘲笑着,一边说:

“看来王子殿下说的没错,现世界就是一个天然的食料场,连冷炘公主在这儿待久了,也变得胆小怯懦,亟待宰割呢!”

对方口中的“食料”,是指那些凡人,拥有鲜活精魄的凡人,顾晓幸知道。

“不过……”

泥泞身影从火藻里挣脱出来,猖狂地跳下车顶,展开布满尖刺的“泥翅”,谄媚道:

“我们倒是很乐意邀请您,同我们一起分享……这些美味呢。”

回路空间的雨雾飘飘摇摇。

“告诉冷熠,贪欲不仁终将被反噬……”

顾晓幸低声说:

“……如果你还能走出这里的话。”

缭雾中,若隐若现着她唇边的一抹清冷弧度。

“呵,你在威胁我么?”

对方眼珠一转,虽有不满,但还是警惕地四下张望。

它发现周遭的雾气不知何时,愈发浓密,带着危险的气息向它围猎过来。空气中充满了炽烈的因子,连滴落到它身上的雨珠都变得滚烫。

“那就试试看,你会不会被我烤成陶瓷咯?”

伞下传来她轻柔的声音。

泥影熟练地低伏躯干,开始扇舞起像蝙蝠一样的翅膀,将细密的尖刺扇向四面八方,在触探埋伏的同时,制造混乱。

可谁知,这正着了顾晓幸的道儿。

回路空间原本由于她的灵力不畅,变得极不稳定。如果空间坍塌的话,那些被她强留在这里的,车里人的弥留之气将会消散,他们的真身也将溺毙在烊城的浦夷河中,被泥影夺走精魄。

因此,顾晓幸决定不动声色,只暗暗维持已蓄的一点灵力,等待对方主动施法,然后再将它的法力吸进雨雾里,支持回路空间的运转。

弥漫的雨雾骤然形成一堵风墙,挡在她面前,吸收飞来的密刺,越积越厚。

泥影忽然发现,那些被扇开的雨雾在吞进它的密刺后,竟像棉花一样越团越大,裹挟周身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炙热!

“您该不会……”

它晃了晃泥泞的躯干,逐渐停止了扇动,那些飘晃的雨雾也随之静止了。

它似乎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嚯,原来如此……您还真狡猾呢,公主。”

泥影精明地发现,此时,它只有从外界施法,才能打破这空间的桎梏,然后再返回到现世界里,收割那些凡人的精魄。

顾晓幸见它果断地又跳回到了车顶上,融进了那片烧焦的黑藻里,只露出半截泥身,开始感应着空间外,水面上的“吃人水藻”,企图利用外界的分肢击溃这里,然而,为时已晚。

“咯咯吱!”

只见空间一震,一大波炽浪袭来,将它炽烈烘烤,空间里的雾团也全然覆压过来,将它团团裹住无法动弹,紧接着,一场天崩地裂,泥影就这样被顾晓幸滞留在了坍缩的回路空间里。

回路空间缩成一个点后,像灰烬一样消散了。映入眼帘的,是现世界的浦夷河大桥上,惨烈的车祸现场。

顾晓幸站在桥边上,看着那些仓皇忙碌的身影,其中,或许还混入了乔装赶来的巫族人。

桥下,救援队还没赶到,可那辆坠江的公交车里,司机和乘客都已安全回到了岸边上。他们正瘫坐着,一头雾水,失去了坠江时的所有记忆。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湿漉漉地出现在了这里,也不知自己刚刚才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先前那个因为魔物的袭击,招致连环车祸而坠江的黑轿车司机,以及在车祸中丧生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的精魄都被冷熠的追随者们取走了。

这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午休,顾晓幸所在的公司——盛烊城投集团基于前段时间因“台风与暴乱”造成的损失,正在筹备一场大型的“灾后重建”活动,其中包括以“营销和维护”为目的的主题晚会,需要广而告之。恰好,电台安排茉莉带两名新人过来踩点。

她与顾晓幸约好午休时,可以在公司楼下小聚,然而当顾晓幸改完策划方案,准备下楼赴约时,一个带有禁器符号的画面竟没来由地,炸入了她的脑子里,就像屠城那晚一样。

画面中,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在附近的大桥上横冲直撞,车顶上矗立着那个“长颈细腰,上下均呈喇叭状”的禁器符号。她知道,是那帮魔物又在现世界作祟了。

其实,也不是每次出现这个禁器符号时,她都能感知到。这种能力对她而言,似乎是随机又不可控的,或许与她当时的灵力状态,以及符号的距离远近有关。

她厌恶这种无法掌控的被动感,更厌恶这种乱入的感知方式。可当她“看见”浦夷河大桥上正在发生的灾祸时,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赶到了这里。

当她幻影来到这里时,黑车已经坠江了,她看见泥影正攀附在公交车头上,蛊惑司机坠江。她用新觉醒的灵力阻止这一切,然而在与对方僵持的过程中,灵力还是时强时弱,施展不流畅。就好像灵力有它自己的想法,在调动时,难以持续地与她的意志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