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吃力推开被清晨雾水打湿的陈旧木门,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竹篓,右手提着一把药镰,悄然走出家门。
他抬眼望天,正值霜寒时节,天边刚刚泛白,星辰依旧高挂,一阵寒风吹来,方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身上单薄的灰色棉衣实在难抵深秋似刀的寒意。
尤其是如今身材见长,一部分手腕都露在外面,与其说是御寒的棉衣,不如说是用来遮体蔽羞,这件棉衣已然穿了三年,早已跟不上身材的变化。
方云咬着牙齿,浑身打摆,忍受着刺骨的寒意,趁着天边刚刚放晓,一步步朝着李山村的后阴山走去。
母亲的身体日渐变差,以往白天还能下地走走,现在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所以方云打算去小村庄后阴山上去采挖一种叫晨露花的药材,拿到小镇上的药铺可以换些中药为母亲养身体。
后阴山是李山村的葬地,小村里不过二百多户人家,世世代代都葬在这里,平时就连村里最壮的汉子铁牛都不敢一个人来到这后阴山,说是死人煞气太重容易吸走活人阳寿。
方云也有些害怕,但他没有办法,十岁那年,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踩在泥泞的山路上,一阵一阵寒风吹进山谷中如鬼嚎。
今天的后阴山被清晨的白雾缠绕其中,就像是整座山被白布包裹,格外诡异。
这不是方云第一次来到后阴山,来得次数越多,他就觉得越发是个不祥之地,山上经常会有奇怪的声响。
有一天。
他在采摘一朵晨露花时,身后传来一阵阵女孩银铃般的笑容,带着些许阴冷,他吓得浑身颤抖,不敢回头看一眼,右手的药镰打摆,不小心将左手大拇指划伤,乌黑的血液混杂着泥土冒出来,他顾不得钻心痛意,虔诚跪地拜佛求饶,口中念念有词。
银铃般笑声却没有停歇,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受到伤害,后来胆子就愈来愈大。
方云挥起镰刀将身前缠绕成一团的黑棘丛,砍出一条刚好够一个人穿过的通道,这些黑棘丛生长的极快,似乎在守护其中的东西。
他不关心这些,只知道黑棘丛圈起来的黑树林山地中心会不断生长出晨露花,这些年他们母子俩都依靠这个过活。
除此之外,整个后阴山都没有。
这一直都是方云心中的小秘密,若是被其他发现了,便有可能引来同村人一起采摘,本来每一次只能采摘不到十朵。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自己和母亲的生计也就没有着落了。
凭借自己消瘦的身材也未必是别人的对手。
方云回想起,曾经小镇上的药铺老板用银子套过自己的话,一听说要四更天去后阴山采摘,他们全部一一摇头,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个地方会吞人阳寿,这个钱不赚也罢。
每当听见这样的话,方云也很赞同,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虽然才十五岁,可是村里算命的先生早就说过,自己被仙人断了长生桥,十八那年就会有地府的人来带拘走自己。
正因如此。
李山村里的人一直把他们母子二人当作前世做孽,现世报的罪人来看,说是报应。
方云在青山村没有一个朋友,甚至其他同龄人见到他都是绕道走,就好像只要看见他也会一样短命似的。
方云多次经过后阴山的山神庙里祈祷,一想到母亲病重在床不起,便希望能将自己的阳寿渡给母亲,让她少一些病痛。
他心中明白,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随时有可能抛下自己一个人离开人世,所以他除了上后阴山采药,去小镇上换药材与些许柴米油盐,基本上不离开母亲半步。
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在方云心头,让他痛到不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