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浅只觉可笑，笑的是他，笑的是自己。到头来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不自觉的进入了一处密林，回到了他开始的时候，他想翻过横断山脉，直到青云山，回到那个小道观里。
周围的妖兽多了起来，可张浅并不在意，周围的嘶吼鸣叫之声越来越多，可渐渐的，嘶吼声褪去，似有高人在这里活动，惊走了妖兽。
张浅没心思关注这些，他朝着密林深处进发，遇到轮椅过不去的地方，他放弃了轮椅，托着不能行动的双腿，他用力爬着过去，记忆中熟悉的地方出现，那是他第一次降落在横断山脉的地方。周围有个迅狼穴，他当初是抹着狼粪堪堪脱身。
现在他又回到了这里，数十步远处，何瑶忍着害怕，小心的跟着，看到张浅放弃轮椅的一瞬间她是开心的，因为这是向前迈出去一步，可接下来，她越来越愤怒。
一个修士竟然在地上狗爬，哪怕全身满是粪土，满身污泥。
他跌跌撞撞，她步履蹒跚。
终于，张浅的体力耗尽，他再也爬不动了，他瘫软的趴在地上，如同一条死狗，在这里寻一葬身地。
“呼，呼，呼。”张浅喘着粗气，脸上的灰尘泥土阻挡了他的视线。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何瑶不顾满身脏污将他扶起。
“怎么是你。”张浅用着为数不多的力气问道。
啪的一声，何瑶眼中含着水汽，泫然欲泣，给了张浅一巴掌。
“混蛋！”
张浅眼眸低垂，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清醒不少，可惜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只想就此死去。
啪，又是一巴掌，何瑶眼角的泪珠晶莹落下，神色悲戚，她大声道：“你个懦夫，连我一个女子都不如。”
不止张浅的信念破灭，何瑶的也是，她一直视张浅为完美的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可现在张浅的样子，是何瑶不能接受的，她不甘，如果修士信念破灭都这样，那如果是一个凡人呢？她应该怎么办？
张浅恢复了一些体力，苦笑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回去吧，我只想回青云观。”
啪的一下又是一巴掌，何瑶眉间含怒，她痛惜道：“张公子，张浅！你也太脆弱了，如果都像你这样，岂不是世间修士都要死完？哪个修士没有经过挫折？没有失去过什么？”
张浅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
“或许你有不可告人的过去，也经历过非常人能接受的伤痛，可是，你还活着不是吗？”
“活着就有希望，死了那就是一捧黄土！”
“我们凡人尚且偷生，你们修士怎么比凡人还脆弱？是上天没有给你修炼的机会？又或者是什么？我有修炼的机会吗？如果我是你，那就绝对不能死，活着给老天爷看！”
张浅苦笑，伸出一根手指，带着泥土点在何瑶的眉心，他死而复活又重拾道心，最后被无情击碎的过程都给何瑶看了。
张浅将自己身藏的宝物拿出来笑道：“我给你机会，你好好活着，我已经，已经没有心了。”
他喃喃笑道，越笑他眼角的湿润越多。对啊，他已经没有心了，他只是活着而已。
何瑶愣愣的在原地，许久，她无声落泪，这次不是不甘心的泪，而是同情张浅的泪。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这句话用来形容何瑶是正确的，可现在是错的，她得到了张浅的一些记忆，那是张浅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过的事。
她感同身受，望着张浅的心口越来越可惜，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她不禁问道。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三枚铜钱摆在手上给张浅看。
张浅低头，却见那次给何瑶算命的铜钱出现在她手里。
“我知道你上次说谎了，可我还是愿意相信，如果我能有这种下半生，那是极好的。”
“可惜，我得不到。”
何瑶说着转身，将自己单薄的衣物褪下。露出少女雪白的肌肤，青春曼妙的身躯尤若凝脂，可在少女的肩膀边，出现一大片漆黑的碳化物，稍微一碰就纷纷落下，化为飞灰，随即出现一个豁口。
那是被虚实万象接触过的地方！
而何瑶似是没有察觉，她淡淡道：“茯苓大人知道，她无能为力，商会里能用的药都用了，没有任何效果。而她不忍告诉你，因为你也解决不了。”
张浅看着那触之即碎的躯体，以及不断扩散的灰碳，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我知道的时候也是大哭大闹，埋怨上天如此待我。哭了几天后我发现，也许现在是低谷，那么每往前走一步，也比低谷好一些。”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也想精彩的活着，就像你所说，找一个郎君过完一辈子，生儿育女。”
“世间没有如果，可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何瑶转身，眼中满是真切。
她眼中满是复杂神情，用手摸了摸张浅的头，她轻声道：“你还年轻，还是修士，以后还有那么多的可能，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活着。”
突然，一声巨大的嘶吼打断了何瑶，她神情惊恐的抬头，却发现来的路上有一只巨大的妖兽朝着他们而来。
妖兽的眼睛冒着血红色光芒，在漆黑的夜晚中如挂着两个灯笼，它身形巨大，宛如一座小山，巨大的獠牙长约几尺，嘴中的腥气迎面扑来。那是一尊七阶妖兽，堪比人族五曜境，妖兽以阶级划分，从九到一，九阶对应三才，八阶对应四象。妖修则是以人类境界划分。
七阶剑齿虎目光盯着两人，它知晓对方有修士，可是太弱小了。
它每次踏步，地面都会随着震动，山石簌簌落下，就是粗大的古木也无法阻挡，纷纷被它撞断。
张浅挣扎起身，从储物袋里拿出药液吞服。暖流经过全身，让他迅速恢复体力和灵力，随着药液化开，血液中显露一丝紫色。
他将何瑶护在身后，这是身为修士的底线，他就算再心灰意冷也不会允许凡人在他面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