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看这女人神情动作不似作假,暗道:“原来这周夫人也有一个藏宝图。”他故作凶狠状,眼神里硬挤出一丝“杀气”,盯着周夫人,道:“周夫人,你告我这个秘密,就不怕我将你杀了,把藏宝图抢走自己去找?”
周夫人慢慢走近他,眼神如刀,冷冷道:“我从小尝遍人间冷暖,阅尽别人脸色,能活到今天岂会没有一点眼力,谁是人谁是鬼,妾身绝不看错,你若想杀我,刚才早就动手,何必在这废话?况且这图上画得略有改动,真正的埋宝地妾身早已烂熟于心,否则如何保命。”
梁栋一呆,无奈苦笑道:“算你看得准吧!”
熟料那周夫人突然喜笑颜开,得意地拍手笑道:“你又上当了,其实妾身刚才说话一点底气都没有,只是试探你而已。”
梁栋知道他又上了这狡诈多变的少妇当,心下着恼,故意气她道:“不好意思,找宝这种事,周夫人应该找几个盗墓贼才对,小爷我没空也不感兴趣。”说罢不再理她,转身钻进茂密的树林里,刚走了几步,听着身后“扑通”一声,他回头看去,那周夫人慢慢软倒在草丛里。
梁栋暗道休想在小爷面前再玩什么玄虚,冷笑一声,不再理她,迈开大步向林深处走去,走出很远后回头望去,见那周夫人仍一动不动躺在岸边,头发遮盖住整个脸庞,仿若死去了一般。
梁栋犹豫片刻,暗骂一声:“女人啊女人,小爷若再上当,一辈子绝不再信女人只言片语!”他又走回来,伸指探向周夫人的鼻下,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只感觉触手冰凉,脉象细沉无力,知道是气血虚了,他把周夫人抱起重新放在石头上,用掌上真气依次摩搓她的百会、人中、合谷穴,不一会儿,周夫人唇齿微启,“嘤咛”一声醒过来。
周夫人双目微睁,泪水从颤抖的睫毛里渗出,汩汩淌到腮边嘴角,她轻叹气道:“公子你既不帮我,又何必救我?妾身刚才晕倒,公子都不趁人之危,普天下莫非真得有对宝藏和女人不感兴趣的人?”
梁栋笑嘻嘻说:“我虽是天下第一财色双偷,却只取不义之财,只偷……铁石女人心。”
周夫人抹去泪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直把梁栋看得又心里发慌,周夫人才叹口气道:“也罢,这宝藏的财富,也只有天下一等一的英雄才承受得住,鼠盗小偷之流,交给他也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梁栋知道周夫人引诱不成又开始拿话激他,暗道自己终于扳回这心机少妇一城,继续冷言讥讽她道:“周夫人,鼠辈先把你送回信江帮,以后我们再不相见。救命之恩就不用谢了,希望以后不要再编什么宝藏之类的话骗人了,江湖险恶,你遇到我算是幸运了!”
周夫人“霍”得坐起来,冷声道:“你不信妾身,妾身自会再求别人帮助,不过我死也不会再回信江帮去!”
梁栋讶道:“你不是周舵主的夫人么?你不回信江帮去哪里?”
“谁说我是周蹈海的夫人?周蹈海怎配做我的丈夫?”周夫人脸上浮现鄙夷之色,跳下石头,盯着梁栋,道:“在酒楼上,伯颜帖木儿,就是那个蒙古王爷称我什么?”
梁栋略回忆了一下,疑惑道:“好像称你是……陈侯夫人?”
周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傲然道:“妾身来自高丽,是高丽末代国君恭让王的后代,亦是你们中原汉王陈友谅之孙、归德侯陈理之子,顺德侯陈明善的妻子,所以那瓦剌王爷伯颜帖木儿,尊称我为陈侯夫人。”
梁栋听“陈侯夫人”说完这一大串头衔,终于弄懂了她的身份。
七十年前,汉王陈友谅与太祖朱元璋争夺天下时战死鄱阳湖,陈友谅的儿子陈理降顺太祖,被封为归德侯,之后陈理被流放到高丽国,陈理病死后,他的儿子陈明善又被朝鲜国封为顺德侯,而这少妇其实是陈明善的妻子,不知怎么到了江西,又成了信江帮周蹈海的夫人。
梁栋看这陈侯夫人长得皮肤白皙,脸圆眼细,颧骨略高,不似南方人相貌,口音细听的话也稍显生硬,略信了几分,点点头道:“小爷我不管你是周夫人,还是顺德侯夫人,我对什么宝藏压根不感兴趣。”说罢掉头就走。
陈侯夫人见梁栋走得坚决,赶紧也站起来跟在后边,不住冷笑嘲讽道:“你果然只是个小飞贼,而且一没色胆,二没贼运,这辈子大财偷不着,小财发不了,遇到美女你没有胆量,此生潦倒,唯有丑妇能与你作伴。”
梁栋没想到这高丽国的女人说话这么毒舌,对她厌恶至极,打定主意不再理她,只管自己穿林而行,那陈侯夫人也害怕把她独自丢在深山密林里,忙快步跟上。
陈侯夫人不胜体力,口中用汉话不停挖苦嘲讽梁栋,又用高丽语再咒骂几遍,幸好她不知梁栋真名,只是翻来覆去“鹞鼠儿”、“小飞贼”地叫着,说得累了就坐到路边,梁栋便驻足站立,也不说话,待她稍作休息缓过劲来,又迈步再走,两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出环山密林,月亮明晃晃照着山下一条官道,官道旁流淌着一条宽阔的大河,原来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信江边上。
道边有排房子还袅袅冒着炊烟,走近是一路边两间草棚屋子,屋里透着灯,临道边插着一面幌子,上写着“道口不二”四字,门口摆着三副桌凳,桌上摆着筷壶。
梁栋也走得饿了,便坐到临街的凳子上,冲屋里道:“店家歇息了吗,有填肚子的,干的稀的盛一碗来。”
“来喽!“一个胖老头从亮着灯的屋里钻出来,满脸堆笑道:“原来是位俊爷,赶夜路累了吧,小老头刚准备躺下歇着了,小店的烫粉在铅山县可是一绝,爷先坐着稍等,马上就做好端来。”边说着边从屋里端出一铜盆,先给他温了一壶梅子酒,转身又进屋里忙去了。
陈侯夫人不一会儿摇摇晃晃也走到屋前,她走了这远山路,此刻满脸沾染尘土,身上衣服半湿半干,披散着头发,上面还沾着草叶,甚是狼狈,看见梁栋正要喝梅子酒,便劈手夺过来,自己坐在同一张凳子上,小口喝起来。
那胖老头端了一碗烫面从屋里出来,看到凳子上多了一美艳少妇,一呆,笑道:“这是哪阵风,吹来这一对般配的小夫妻,俊爷稍等一下,老头儿再给你做一碗。”说罢将烫粉先端到陈侯夫人面前。
梁栋看这碗“不二”烫粉,确实做得汤鲜粉滑,汤里撒着姜沫、蒜沫、麻油、葱花、辣椒和胡椒粉,闻着鲜香扑鼻,肚子不由咕咕作响,熟料那陈侯夫人毫不客气,端起这碗烫粉“吸溜吸溜”吃个干净,梁栋睁大眼睛瞪着她,无奈摇摇头。
梁栋正坐在那再等,忽听“嗖”得风声撕裂响起,刚抬头看,一只漆黑发亮的箭簇已向他当胸射来,梁栋眼疾手快,偏身躲过,那箭把桌上的筷壶射得四散崩飞,又射进了桌角里,余劲未消,箭尾兀自“嗒嗒嗒”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