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样的打算,如果通过乡试就能在县衙谋份差事。”
“你既有才华何不去参加省试,在县衙当差只能挣得杯水车薪,上朝堂得高官厚禄才能荫庇家族,拨乱反正的时代已经过去,天下即将迎来文人的盛世,还有什么可犹豫?我若像你这般年少,决不会辜负年华,一定要拼尽全力去两都寻找出路。”
王缮没有回答,想起家里的状况,他的眼神变得晦暗,待那人转身离去,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铜钱,虽然钱不算多,但着实能让家人做几身衣服。
“哥哥,给我买碗馄饨好不好,我想吃馄饨。”三弟抱着王缮的胳膊央求。
“好,我们这就去买。”王缮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王缮收拾好剩余的字画,带着王珪走入热闹的人群中,他们找到了一个卖馄饨的摊位,王缮自己也很想念馄饨的味道,于是他们要了两份嫩笋馅料的馄饨站在摊位前吃起来,王珪吃得很香,似乎浑然忘了一切,最后又把汤底全部喝完仍舔着唇意由未尽,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吃相王缮心中一阵酸楚,在他小时候馄饨不过是餐间的小点,从不是什么难得的美味,他将碗中剩下的几个也留给了弟弟。
两人走在乡间小径上,时近傍晚,一轮淡淡的满月升到半空,流萤在草丛中飞舞,王珪兴奋地跑来跑去扑流萤,王缮的心境也变得松适舒缓,不禁开口吟唱起诗文。
“哥哥,要是我们天天都能吃上馄饨就好了。”王珪说道。
王缮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衣袋中的钱币,他要将这些钱交给母亲,母亲一定会很高兴。
到了家门口,两人叩响柴门,门内却始终没有回应,大门没有从外面上锁,看来母亲并未外出,若在往常母亲早就来开门了,王缮隐隐感到不安,忙让弟弟踩着自己的肩膀翻墙进去,再从里面打开大门,兄弟俩走向居室,只见窗内漆里一片,走近时更听到了小妹的哭声,王缮连忙推门进屋,竟见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母亲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小妹伏在母亲身边哭泣,而几年前的他也曾这样伏在父亲身边哭泣。
最担心的事情仍是发生了,王缮将母亲抬到床榻上,用棉被包裹住母亲冰冷僵硬的身体。
“哥哥,阿娘怎么了?”王珪哭着问道。
王缮用颤抖的手指扣住母亲的手腕,所幸还有微弱的脉博,他松了一口气,回头对弟弟说,
“阿娘现在很虚弱,我要出去请郎中,你留下照看阿娘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王珪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等王缮带着郎中赶回,王夫人已经苏醒,王琮也拾柴回来了,他正红着眼眶喂母亲喝一些热汤,郎中为王夫诊了脉又询问了几句,斟酌着开了药方,他将王缮叫到一旁说道,
“你阿娘是因为虚劳伤了元气过度才致昏厥,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气血亏损严重,拖延下去也会折寿,刚才你阿娘跟我说她不想吃药,我知道其实她是舍不得药费,可依她现在的情况,不吃药怎么能恢复呢,你也长大了,要尽量为你阿娘分担才是。”
王缮听后羞愧难当,他卖画的钱只够付一半药费,只好向郎中先赊了账。
王缮一直守在母亲床前,王琮跟来一同看护,王缮劝他他也不走,只好同意让他后半夜来轮换,王缮这才肯回屋睡觉。母亲喝了药又沉沉睡去,夜深了,才缓缓清醒,她转头看向王缮,王缮连忙凑身询问,
“阿娘,您感觉好些了吗?”
“你弟弟和妹妹吃过饭了吗?”母亲的声音十分微弱。
“吃过了,我给他们熬了粥,阿娘,您也喝一碗吧,我这就去给您盛。”王缮喂母亲喝了热粥,又喝下一副汤药,母亲的脸色有了好转。她缓了口气问道,“你哪里来的钱买药?”
“是我今天卖字画赚的,虽然买的人很少,但总归还是有一点收入。”
“傻孩子,等你明年通过了乡试去官府供职,就可以领月俸了。”
“阿娘,若是明年乡试真能通过,我还想去参加省试。”王缮望着母亲说道,“弟妹们还小,今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如果家里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保障,若将来我能考上进士,我们就真的不必再为生计发愁了。”
“缮儿,阿娘并不盼望你做高官,”母亲示意王缮扶自己坐起,
“你的性格并不适合混迹官场,我只希望你成为一个普通人。”王夫人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道,“有份普通的差事就足够了,我费尽心力培养你们是想让你们能够自得其乐,不至耽溺于恶习,我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等以后你领了月俸,再加上阿娘的手艺,足够我们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