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不……不……”鹤知摇着头,手上依旧挥起,但无任何章法的剑气暴露了他的慌乱。
沂越笑了出来,笑意里惯带着他的狂放肆意,苍髯如戟,魁梧的身形与大刀一同挺立,风行电照,万钧刀光齐势俱开,“老夫聊发少年狂!天裂地崩,粉身碎骨,岂可落在小人手中!!”
“我不信!怎……”直逼面门的万钧震得鹤知手上的剑再抓不稳,他想动身去避,却被这重压紧按在地面,动弹不得。
鹤知拽着身体,扑通摔下,往后扯着身子,那万钧就要落下,一声巨响后,沂越终于不支,往后砸去,在万籁俱寂中再难打开沉重的双眼。
空气中,无一点声音,成功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苍天助我!苍天助我……”狂笑大起,沂越沉重的眼皮死死瞪着那一方狂笑之地,青筋暴起,可他却无力起身,攥紧的拳砸在地面,最后成为血海中的不起涟漪的闷响。
玄青挡在面前,赵淮序抬眼,满面冷峻肃杀,轻慢的声音悠悠,“看到这吧。”
赵淮序握住了拳,盯着面前笑着的人,一字一句地道,“解开。”
季从霖仍是微笑,“别急嘛,殿下。”
“这并不有趣。”一向平静的声音翻涌起怒气,与之的是更快的一拳,挥去了面前笑得开怀的面容,满地碎冰成扎。
煞寒瞬间席卷整片境,冰霜漂浮在二人周围,?“礼尚往来,不是你们最注重的礼节吗?”
他拿住了赵淮序的拳,深邃的眼神看着她,仍旧不紧不慢,嘴角依旧保持着愉悦的弧度,甚至笑意越来越深。?“猜猜?之后会怎样呢?”
赵淮序收回拳去,淡色的眸里浮怒燃烧,季从霖缓缓俯身,依旧是那带着通身的压迫,让人胆颤心惊,可赵淮序回视着他,从未颤抖,亦不为所动。
他指尖细细摩挲,周遭的环境更暗,冰雾早已退散,不复一物,只剩交叠的晦暗勉强可以照见二人面孔。
“幻术用了,万劫不复,不用,你拿我怎么办呢?”他笑着道,又靠得近了些,轻轻拨开了她前鬓的碎发。
赵淮序冷冷看他,依旧不卑不亢,“其实那句话说得好,怎样,也不会落在你手中。”
他微微挑眉,眸光里的却更加愉悦,仿若兴致极高,他的手按在了赵淮序的肩上,“怎么办?我竟有些期待,这算高兴么?”
赵淮序紧蹙着眉,不管那更加高压的胁迫鼓动着心肺,挥开他的手,可却挥了个空,“不是想死吗?到现在不正合了你的意,你又在犹豫——什么?”他的话语带着笑意,像是蛊惑,将那深埋的心弦狠狠拨起。
赵淮序默然不语,稳住异样不平的心绪,诚然,他说的不错,甚至一眼望穿那深埋的踌躇,一而再地直言出她不断逃避的事实。
逃避吗?她始终似铁如坚的眼神闪烁了下,慢慢低下了头,却是没说出什么。季从霖皱了下眉,捏住她的下颔,骤然抬头,落目破碎,令得他不自觉愣了一下。
赵淮序很快敛去了隐晦的神色,“让开。”她的声音冷漠,目光寒凉,旋风一扫,一只手拉起了她的冰凉,轻笑就在耳边,吟吟呼出热气。
“我可未说不放,记住,不过——我们的话还没说完,我在这,”她双眼微睁,突而想要侧头去看,却直见面前的剑光下落,还有一点回荡在脑海的声音,
“等你。”
天工廊坊,曲水绰绰宛流,白发轻飘,有人轻声道,“小庄,江风堂今日的消息呢?”
“坊主,去的人……仍是没有消息。”庄其垂首答道。
“她布的什么局,偏叫我自己猜,那命簿拿去烧了。”东逐青看着桥头阙水,抚着手上布帛。
“这……是,这就去办。”庄其愣了一下,抱起桌上的一垛竹书,准备外去。
“慢着,烧完了,备车,去江风堂。”东逐青拎起手上包袱,关上了泄寒的窗。
“不可!坊主,您不宜舟车劳顿……”在素常清和的目光此时严肃地盯视,他的话最后还是偃旗息鼓。
“不劳便不劳,小庄,你何时也如此拖泥带水。”东逐青闭了闭眼,松弛了脸上疲累的严肃。
“取笔与朱砂来,画传送阵罢。”
“坊主!这……这不可……”庄其抱着一摞竹书,叠得挡住了头,又是急又是忙,晃了一下。
“不可?不可什么?亏得你叫我十年恩人,却只听旁人劝阻,你若认我,便不要拦着我。”东逐青撇开头,用手挽了一下滑下来的发,“我自有度,你去给国师府送信罢,剩着那些苦水,留着给守命鬼。”
如风飒飒,庄其又是抱书摇晃,再一见,便不得宽袍白衣影,他急得掉了几本书,跺脚无声气喊,竹筒滚了几滚,他走过去见,便见上方几字,无声一惊。
齐明二十四年,国灾天恨,命诏人入没字,偏途肆终迷,无得返归。
……
“坊主!坊主!”来人奔过来,小心地扶起了半跪在地上的人,“咳咳……咳,”难持的咳声剧烈,庄其连递上杯温茶,东逐青看了他一眼,索性接过茶便一下坐在地上,缓了口气。
庄其将地上胡乱的东西收了收,腾出宽些的位置,“坊主?要不……再考虑下吧。”
东逐青瞥他一眼,随意从地上捡了把折扇,敲打了他一下,“日日熬了苦药,还要限我自由,我意已决,你勿要劝了。”
“可,可是家主挂怀您身体,您这样,家主会……”庄其抱住头,向上恳切看他,“会什么?生气?我自个气的这样久了,让她气便气了。”东逐青拿开折扇,似是热得厉害,展开来扇了下。
庄其急得眼里打出泪花,又抱住了那柄扇子,“坊主……”
“去去去,心火烧得慌,也不许人吹。反正你知道我定要去了,你就去‘禀告’她吧。”他抽出扇子,兀自扇了许多下。
似是想起什么,“对了,你说……”他停下了打扇,话到一半又沉默下来,垂头望了望手心,极小声地嘀咕了句,“变就变罢,我本就不信……”
庄其愣了下,“坊主?您说什么……”
东逐青抬头,将扇子塞在他手里,“无事,你去告诉她罢,”他垂睫扫下,“快去快去,别挡了我收拾。”
“阿即在外头,坊主您……不要太劳累了,”他叹了口气,“家主也关心着您,您慢慢来,别太伤怀了。”说完他好似又赧然,小步快跑着去了。
杂室里剩下一人,东逐青缓缓慢了动作,“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