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到了中年三样好：房好、娃好、身体好。”

“现在可好，我是一样都没落上。”

李智航看着眼前喝得胡言乱语、涕泗横流的父亲，神情颇有些无奈。

半年前，父亲李敏学的工厂因不明原因失火。

这大火不仅让厂房化为灰烬，更是烧光了贷款买来、价值近千万元的货物。

为了还债，李家卖掉了省城的房产和车子。

但2024年的房子本来就在掉价，所以即便是后来动了老两口的养老本，还差个十来万的高利贷没有还上。

面对每日变着法闹事讨债的债主和身体状况欠佳的父亲，李智航只能暂时放弃了省城的工作，和家人一起回到山里的老家李家庄躲债、从长计议。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智航的妹妹在前不久又查出了癌症，身体日渐虚弱，光是每个月的靶向药就需要花掉过千元的费用。

这让这个本就落魄的家庭再次雪上加霜。

“爸，虽然我没做过生意，但是网上有句话说得好。”

“只要生活没有捶死你，你就总有机会抡回去。”

李智航试图安慰自己的老爹。

但这话不仅没奏效，反而令李敏学“砰”地一声将装着米饭的碗叩在了桌上。

“抡个鸡娃，人一生中成功的机会能有几次？嗝……”

李敏学顿了顿，似乎是心疼眼前的粮食，又开始用筷子缓慢地将黑色桌子上的饭往碗里扒拉了回去……

“儿子，你爸喝多了，等下我来收拾，你推着你妹妹出去散散心。”

穿着红色外套、显得有些消瘦的母亲刘莉有些看不下去，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李智航的肩膀。

李智航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小院中，望向了妹妹李智萱的背影。

少女此时正坐在轮椅上，用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狗尾巴草逗着家里的白色小土松狗，嘴里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嘬嘬声。

那白色小狗一会儿俯下身体摇着尾巴，一会儿被逗得翻倒在地上露出肚皮，一副颇为快乐的样子。

有的时候李智航会想，在这个世界上，狗往往比人要快乐。

狗没有烦恼，不用为生计发愁。

它们即便是生病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病、有多严重，所以远不用承担人类那样的精神压力。

“咳咳。”

听到李智航的微微咳嗽声，脸色苍白的短发少女回过头来，对着他咧嘴一笑。

“哥，你和爸这么快就喝完了？”

“嗯，他年纪大了酒量不行，妈让我推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李智航驾轻就熟地走上前去，用手握住李智萱轮椅的把手，松了刹车，径直向外走去。

家门外是一段黄土路，沿途皆是邻里的小院围墙，其中两、三家的围墙内露出了开满了白色栀子花的树枝，散发出阵阵幽香。

这些栀子花吸引了不少蜜蜂，周围时不时会传来嗡嗡的声音。

二人一边前行一边聊天，路上李智航为妹妹摘下了一些小花送给她把玩。

在山沟沟里生活的好处挺多。

除了吃得比较原生态，人也比较容易放松，妹妹回来以后心情好了很多，这对她病情的稳定有一定的好处。

而最大的问题就是，贫穷。

让人看不到前路的贫穷。

走着走着，前方的某间院落内发出了石头和铁器被砸在地上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和女人愤怒的咒骂声。

“哥，好像是德子叔和王姨家？”

李智航轻轻点了点头，他很想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太礼貌。

但还不等他进一步思考，就看到一名微胖的矮个中年女子从院内冲出，挥舞着与自己体格形成鲜明反差的巨大铁锹，似乎在追逐着什么东西。

紧跟着出来的还有摇着网子、满头大汗的蓝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