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径直将唐婧和丁小峰引至紧靠落地窗最里面的一间卡座。翟滨坐在那里,目光很自然地投向落地窗外,手中的酒杯无意识地轻轻晃动着。一身精致熨贴的西装修饰着他并未发福的身材,手腕上闪烁着一枚复古而重工的手表,映衬出与他年龄相符的成熟和稳重。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向来人,眼神中的忧虑倏然消退。他并不起身,只是向他面前空着的两个座位轻轻指了指,语调深沉地说:“二位,请坐。喝点什么?这儿的鸡尾酒都不错。”
“不用客气。”唐婧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也不在意翟滨的态度,自顾自地大方落座。丁小峰紧随着唐婧也坐下,从背包中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准备开始记录。
翟滨的目光落在丁小峰放在桌面上的录音笔上,他略皱一皱眉,但什么都没说,作为一个久经商海的人,他清楚现在不是表达不满的时候。对于警察的突然来访,他的确有些错愕。一向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的他,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更不想扯进任何是非之中,小心驶得万年船是他一贯以来的处世信条。他抬头望向面前的二位警官,心中暗自警惕。
他知道这次调查可能会牵扯到一些他不愿意谈及的事情,但他似乎也没什么好理由拒绝。事先他也咨询过公司律师,律师给他的建议是,多听少说话,非答不可的问题,尽量说活话儿。他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持淡定和风度,绝不能一开场便在气势上被对方打压。他略整了整西装,调整好坐姿,点点头,示意警官可以开始。
“上次在灵修中心,你与贺雨嘉发生了争执,是因为什么?”唐婧懒得看他装腔作势,于是单刀直入地提问。今天她来调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从翟滨口中了解多面的贺雨嘉。如果二人真的是情敌关系,那么翟滨完全不会替他遮掩任何事,这是一个突破口,如果运气好就能够从翟滨的口中获得贺雨嘉的真实动机。
“我想终止合作,他当然不乐意。不过,这种事可由不得他。”翟滨摊开双手,拿出一副在商言商的态度,气定神闲地说。显然在他的考量中并没有掺杂他跟张雅丽的情感因素。
“你和张雅丽是怎么认识的?”唐婧又问。
“半年前,在法国的一间度假村。她卓然的气质吸引了我,我便开始对她展开追求。”翟滨轻描淡写地说出二人相识的过程,当他形容起张雅丽的气质和样貌时,难得一见在他脸上生出一丝贪婪的鲜活感。
“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结婚的?”
“大概一个月前。”
“有人反对么?”
“呵,谁会反对?”翟滨冷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不解。在他看来自己的条件不要太好,一切事情只有他拒绝,绝对没有别人反对的可能,对于拿捏女人,他自认为手到擒来。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唐婧的问话似乎有所指,他聚光在唐婧的脸上,揣摩着女警察问话的用意。
“贺雨嘉和张雅丽之间是什么关系?”唐婧终于问出这个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时,仔细观察着翟滨的表情变化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试图从中窥探出一些线索。
“雇佣关系。”翟滨不假思索地答道,不知是他的自尊心作祟,还是真的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他随意地端起面前的高脚红酒杯啜饮了一口,脸上毫无波澜。
唐婧不相信翟滨对贺雨嘉的敌视态度毫无知觉,决定把问题提得更加明确一些,“你认为,贺雨嘉和张雅丽之间会不会有私人情感?”
翟滨脸色一沉,将红酒杯重重地放在大理石桌面上,玻璃与桌面磕碰间发出一声脆响,显然他感觉自己被冒犯。或许是酒精的刺激,他的脸微微涨红,挂着明显的鄙夷,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似乎忆起了有关于贺雨嘉的种种,语调颇为轻慢地说:“贺雨嘉有什么小心思我不知道,可妙妙(张雅丽)绝对不会看上他。他是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穷光蛋,妙妙怎么会把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放在那种人身上,无论从哪个层面讲,她都只会爱我。”
“这么自信?你又凭什么判断,她只爱你?”唐婧并不在乎翟滨是否愿意深入这个话题,她打定主意要刨根问底。
“凭她要嫁给我,若不是妙妙(张雅丽)出了事,说不定我们已经结婚了。还有那个贺雨嘉,早就卷铺盖走人了。”翟滨的语气像是随手丢掉一张用完的废纸那样轻松,“事实上,我已经找好了新团队接手灵修中心的日常运营,可惜妙妙出了事,所有的事情都不得不终止。”翟滨颇为无奈似的摇着头,脸上尽是惋惜之色,分不清是为了红颜薄命,还是为了生意夭折。
“贺雨嘉知道自己已经被你们踢出局么?”唐婧抓住问题关键,目光却是如水般淡定,她并不想让眼前这个精明市侩地商人看出任何端倪。其实她很希望翟滨的回答是肯定的,如此一来贺雨嘉的做动机动机便清晰了。
“当然。就在聚会活动前夜,我去送酒时,亲眼看到他与妙妙(张雅丽)争吵。事后,我也问过妙妙,她说已经将实情告诉了他。”翟滨不以为意似的再次拿起酒杯晃动了两下,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