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纷扰?(1 / 2)纷饶首页

沈纷饶从未想过这天会下雨。

他在楼宇相接处久久地站着,清凉的风散过楼道,带起发丝与衣襟摇曳,又回到雨幕中去。凭栏外有瓢泼,有叶径,有有情人执伞而行,看不清动作,只听见人语隐隐云云,在雨中时浮时沉。

身后响起脚步声,但沈纷饶充耳不闻,安静得出神。

他的父母在五天“意外辞世”,原因是突遭车祸,当场身亡。他赶到现场时,除了警察与法医外,什么也没有见到。意外——死因——火化,一气呵成,沈纷饶不是傻子,这当中必然涉及到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他心中有数。

“你可还真是个纷扰啊,沈纷饶。”官腔十足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纷扰”转过身望向那个不远不近的县吏,默然不语。

那人约莫二十上下,与沈纷饶相仿年纪,却身着行政院的吏员制服,一身黑中夹杂着墨蓝的纹理,本应严肃的古制服在这人身上却显得邋里邋遢,流里流气,该扣的衣扣与钩玉总有几颗不在本位。或许是个官宦子弟,但过分轻浮、算不得什么关键人物。但或许他所效力的那个人……应该大有来头。没有留长发,说明他的家族派系为左派,而右派一向厌恶这样装模做样的精神面貌与意识形态。这一切都是短短几秒内突然出现在沈纷饶脑中的。

这纨绔子弟并非一人前来的,几个一身黑服和另外几个穿着便服的人跟着他,站在了他的旁边。年纪四十上下的面色冷漠,刚刚及冠的几人则骄矜形于色,艳羡流于行,像是县吏的所谓朋友。

来者不善,纷饶默想。

“刚死了爸妈还能这么清闲,有赏雨的逸兴?”那人嘲笑着挖苦,看向沈纷饶先前注视的方向,“还是说,你在羡慕那些小情侣?看你出神得,像你这样子的书呆子,怎么邂逅人间女神呢?

四下的几个年轻人带着嘲弄的神情哄笑窃语起来。

“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去让我爸给你安排个文员职位,给我们家办事,怎么样?”

沈纷饶清闲不下来,葬礼的事就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联系丧葬公司那边的人、与亲戚谈话、与父母的故交应酬......更不要说打官司的事:这场事故死无对证,双方驾驶员当场身亡,两辆车的制动系统同时失效,连责任判在谁身上也很难说。甚至连开庭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本应站在被告席上的人已经见了上帝。纵然一切是如此巧合,是如此带有着明目张胆的指向,但法官并非局中人,自然无从察觉。

沈纷饶余光游移着,发现那几个而立之人衣摆一边略宽,总有一只手在身后,总无法看见。

绣春刀。

自从那场科技与战争交织的劫数过后,这个世界上的国家就变了样子。阿美利加重新分裂成了8个邦联国,其法律与行政权完全独立;欧罗巴联盟的不少国家回到了王国时代,贵族重新涌现,呈现出一种中世纪的阶级生态,但平民仍然保有广泛的民主权利;卢西亚又重组了苏维埃联合体,实行全方位的社会主义,任何小资思想都是不被承认的......至于九州国,官僚体系重获了某种程度的封建性质,社会生活与思想倾向也转向复古,政党分裂为温和右派和激进左派,朋党之争不可开交。而这一切剧变的基础上,科技竟从未退步,仍迅速地发展着,真是令人困惑不解。

绣春刀是以明历锦衣卫佩刀为原型设计的护卫武器,刀身狭长,锋刃薄窄,却使用催生出的纳米材料制成,质地与金属相当却十分坚硬,人力规范使用不可能在刀身上造成任何形式的损坏。不出鞘时可以有效地招架突然刺杀,刀鞘的震撼器可以让刺杀的人因为电磁而麻痹,从而无法握住凶器,甚至丧失行动能力;而如若出鞘,则是正面械斗的杀器。宪法规定所有的防卫装备(包括绣春刀)都必须配备执法记录仪,但显然,本意向好的规则只约束了善良的人。黑市上流通的与官僚大族所配的绣春刀大都不符合法令规定,改装加装屡见不鲜。

“这几个年长些的人大抵是他父亲派来的护卫。”纷饶猜测。

沈纷饶脸上泛起戏谑的笑,带着难以察觉的苦涩与憎恨,拖长了声调:”就不劳王二公子费心了,我这样的书呆子对情缘和供职都不感兴趣。我这么大一个纷饶,不过是为红颜与令尊平添麻烦而已。”他摊着手,转眼已一副无良摸样,无辜无害,虽然可怜却不招人同情。

“呀,居然认得出我,看来你也算是一个有点见识的书呆子嘛。”王诘骄矜愈显。

沈纷饶第一眼就已猜中了七八分,关中城里左派能有这样排场的,无非城西王家。纵然官僚体系剧变,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仍在滚滚运行,中央仍然需要宣传民主共和、官民亲清,想尽办法修理这个残破不堪的破铜烂铁;但在中央范围以外的地方地区,例如关中,总有些连中央也不得不避其锋芒的豪族势力,其中为首的必数王家。关中总督兼指挥使王东耀,其弟察举司司事兼监察院常委王东晖,以及众多庶嫡子弟几近垄断了关中的军事与监察大权,与中央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但台下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而王诘,是王东晖的庶子——或者说的露骨一点——王东晖的私生子